有時候,他也會遇到一些曾經在縣城裡,和他稱兄道弟的“朋友”。
“哎喲,這不是……張總嗎?你怎麼在這兒?”對方的臉上,會露出誇張的、充滿了虛偽的驚訝表情。
“李哥,好久不見。我來省城發展了,想找您談點合作……”
“哎呀,真不巧!我這馬上要去機場,接個重要的客戶!改天!改天我請你吃飯!”
對方會熱情地拍著他的肩膀,說著最漂亮的場麵話,然後,鑽進自己那輛豪華的轎車裡,一腳油門,絕塵而去。
留下他一個人,站在那嗆人的尾氣裡,像一個滑稽的小醜。
一個月的時間,他跑遍了名單上所有能找到地址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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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不同的保安,驅趕了不下三十次。
他被不同的前台,用不同的理由,拒絕了超過五十次。
他甚至有一次,因為在一家公司門口守得太久,被對方當成收舊賬的,叫來了警察。
他嘗儘了這座城市所有的冷眼和嘲諷。
他那雙曾經用來簽合同、握手、敬酒的手,因為長時間地騎車和風吹日曬,變得粗糙、乾裂,重新長出了厚厚的老繭。
那身他花了三百塊“巨款”買來的、唯一的西裝,因為每天的奔波和汗水的浸泡,早已變得皺巴巴的,散發著一股廉價的汗酸味。
他變得越來越沉默,也越來越瘦。
但他的眼神,卻在這一次次的拒絕和羞辱中,被磨礪得,越來越亮,越來越銳利。
像一把在最粗糙的磨刀石上,反複打磨的、即將出鞘的利刃。
而在這場煉獄之旅中,那間破敗的出租屋,和他屋裡的那個女人,就成了他唯一可以停靠和舔舐傷口的港灣。
每天深夜,當他拖著那早已不屬於自己的、麻木的身體,推開那扇鏽跡斑斑的鐵門時,迎接他的,永遠是那盞,在無邊黑暗中,為他亮起的、昏黃的、溫暖的燈。
和那個,坐在燈下,安靜地等著他歸來的身影。
“回來了?”
王芳芳從不會問他“今天怎麼樣”,因為她知道,答案永遠是失望。
她隻會站起身,接過他那件沾滿了灰塵和疲憊的外套,然後,從那個小小的廚房裡,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永遠不會缺席的夜宵。
有時候,是一碗白粥。
有時候,是一碗清湯麵。
有時候,甚至隻是一碗,放了點鹽巴的熱水。
但對當時的張磊來說,那卻是全世界最美味的珍饈。
他總是沉默地、大口大口地吃著,將一整天的屈辱和疲憊,都隨著那股溫暖的食物,一起吞進肚子裡。
而王芳芳,就坐在他的對麵,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吃。
等他吃完了,她才會拿出她白天整理出來的、新的資料。
“今天我查到一家新開的生鮮超市,老板是從深圳回來的,理念很新,或許可以去試試。”
“你昨天說的那家公司的老板,我查了他的背景,他最大的愛好是下棋。我們或許可以從這個角度入手。”
這間小小的、充滿了黴味的出租屋,在深夜,就變成了他們兩人的“複盤室”和“作戰室”。
一個負責在外麵,用最卑微的姿態,去衝撞這個世界的銅牆鐵壁。
一個負責在家裡,用最強大的大腦,為他尋找那堵牆上,可能存在的、最微小的一絲裂縫。
他們很少交流感情,也很少說那些互相鼓勵的話。
但那種在絕境中滋生出的、相依為命的羈絆,卻比任何語言,都更堅固,更深刻。
它無聲地,滲透在每一晚那盞不滅的燈裡,滲透在每一碗冒著熱氣的夜宵裡,也滲透在每一次,當張磊第二天清晨,推開門,重新奔赴那個殘酷的戰場時,王芳芳那句簡單的、卻又重若千鈞的“路上小心”裡。
這,就是他們的戰爭。
一場,隻有兩個人的、孤獨而又悲壯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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