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縷清晨的陽光,艱難地穿透省城厚重的霧霾,透過那麵巨大的、沒有拉上窗簾的落地窗,灑在那張雪白、柔軟的大床上時,張磊醒了。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還在那個充滿了黴味的、破敗的出租屋裡,睡在那張硬邦邦的木板床上。
然而,鼻腔裡傳來的、那股混雜了她身上清冷香氣和昨夜旖旎氣息的、陌生的味道,和手臂上那沉甸甸的、柔軟的重量,無情地提醒著他——
這不是夢。
他緩緩地,緩緩地轉過頭。
林雪就睡在他的臂彎裡,像一隻溫順的、收起了所有利爪的小貓。她那頭烏黑亮麗的長發,像瀑布一樣散落在雪白的枕頭上,幾縷調皮的發絲,還貼在她那光潔飽滿的、因為熟睡而微微泛紅的臉頰上。
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勻而綿長。褪去了平日裡那種女王般高高在上的強大氣場,此刻的她,看起來竟有幾分,他從未見過的、屬於小女孩般的恬靜和脆弱。
張磊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又軟,又疼。
他一動也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了,生怕驚醒了懷裡這個,仿佛是上天賜予他的、最珍貴的禮物。
他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那長長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看著她那在睡夢中,也微微向上翹起的、帶著一絲驕傲弧度的嘴角。
他想起了,第一次在峰會上見到她時,她那如同雪山之巔的雪蓮般、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遙不可及的模樣。他又想起了,昨夜,她在他身下,徹底綻放時,那動人的、令人心碎的嬌媚。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不真實感,和一種,前所未有的、足以將他整個人都填滿的幸福感,像潮水般,將他徹底淹沒。
他緩緩地,緩緩地伸出另一隻手,用那粗糙的、布滿了老繭的指腹,輕輕地,輕輕地,想要去觸碰一下她的臉頰。
然而,當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她那光滑如玉的肌膚時,卻又猛地,停住了。
一股巨大的、早已深入骨髓的自卑感,像一條冰冷的毒蛇,再一次,纏上了他的心臟。
他配不上她。這個念頭,像一道無法磨滅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他的靈魂之上。
他是個什麼東西?一個沒讀過書的泥腿子。一個靠著女人,才從泥潭裡爬出來的“小白臉”。一個,連自己的過去,都充滿了不堪和汙點的“二手貨”。
而她呢?她是真正的天之驕女,是這個世界上,最乾淨,也最耀眼的存在。
他憑什麼,能擁有她?
他緩緩地,收回了手,然後,用一種近乎虔誠的、無比輕柔的動作,將自己的手臂,從她的脖子底下,一點一點地,抽了出來。
他悄無聲息地,下了床。
他沒有穿衣服,就那麼赤裸著身體,走到了那麵巨大的落地窗前。
清晨的陽光,將他那因為連日的奔波和搏殺而顯得格外精瘦、卻又充滿了爆炸性力量的身體,鍍上了一層金色的輪廓。
他看著腳下那片,剛剛從沉睡中蘇醒的、巨大的鋼鐵森林。他想起了,兩個多月前,他和王芳芳,就是在這片森林的腳下,像兩隻卑微的螻蟻,分食著一碗冰冷的泡麵。
而現在,他卻站在這座城市的之巔,贏下了一場價值五個億的戰爭,並且,擁有了身後那個,他連做夢都不敢想的女人。
這一切,都像一場華麗的、不真實的夢。
他怕。他真的怕。他怕這場夢,隨時都會醒來。他怕身後的那個女人,一睜開眼,就會像當初的劉婷一樣,對他說:“你配不上我。”
不。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他這輩子,已經輸得夠多了。這一次,他要用儘一切辦法,把她,牢牢地,綁在自己的生命裡。
一個瘋狂的、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的念頭,毫無征兆地,從他的心底,冒了出來!
他要娶她!現在!立刻!馬上!
他轉過身,像一頭被困在籠子裡的野獸,在那間裝修得極簡、卻又大得過分的客廳裡,焦躁地,來回踱步。
求婚……該怎麼求婚?
戒指!對,戒指!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卻隻摸到了一手空的。他全身上下,所有的“資產”,都還凍結在銀行裡。他現在,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窮光蛋!
他連一枚最便宜的銀戒指,都買不起!
怎麼辦?!
他的目光,像雷達一樣,飛快地掃視著這間屋子的每一個角落。最終,他的視線,定格在了廚房裡那個,同樣是極簡風格的、巨大的雙開門冰箱上。
他衝了過去,一把拉開了冰箱門。
裡麵,沒有他想象中的山珍海味,隻有幾瓶進口的礦泉水,一盒快要過期的牛奶,和幾罐……冰鎮的可樂。
可樂!
他的眼睛,猛地一亮!
他拿起其中一罐可樂,“啪”的一聲,拉開了拉環。
然後,他將那冰涼的、還在冒著氣泡的可樂,放在一邊,隻是小心翼翼地,將那個小小的、銀色的、不起眼的拉環,取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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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自己的襯衫,將那個拉環,反複地,擦拭了無數遍,直到它,在晨曦的陽光下,反射出了一絲,雖然微弱,卻又無比真誠的、近似於鑽石般的光芒。
然後,他深吸了一口氣。
像一個即將奔赴刑場的死囚,又像一個即將加冕為王的英雄。
他拿著他那枚,全世界獨一無二的“戒指”,一步一步地,重新走回了那間,還彌漫著曖昧氣息的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