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台前的黑煙尚未散儘，陳墨已抬手將楚璃擋在身後。那縷煙氣凝成的人形輪廓微微晃動，仿佛被風撕扯的殘影，隨即在地麵投下一道扭曲的暗痕。他沒有遲疑，掌心一旋，殘刃出鞘半寸，靈海悄然運轉，牽引周身靈氣形成一道無形屏障。
楚璃屏息，指尖扣住銅鞭節扣，低聲道：“它在試探我們。”
“不是試探。”陳墨目光鎖定地麵那道暗痕，“是標記。”
話音未落，腳下黑土驟然震顫。枯林深處傳來細微裂響，如同根係破土，緊接著，整片荒原開始起伏波動。無數植物自乾裂的地表鑽出，熒光流轉，莖葉舒展，竟在瞬息間形成一片翻湧的靈藥之海。
九陽參、玄霜蓮、地心火芝……這些僅存於典籍中的珍稀藥材成片破土，根須如蛇遊走，枝葉搖曳生光。一股濃鬱藥香彌漫開來，幾乎令人沉醉。
楚璃瞳孔微縮：“這麼多高階靈藥，怎麼會……”
“不對。”陳墨聲音冷下，“它們的生長方向亂了。”
他指向前方一株通體金黃的九陽參——其根部本應深紮地底，此刻卻如觸手般懸空扭動，頂端花蕊開合之間，逸散出極淡的紫霧。那紫霧無形無質，卻讓陳墨左臂胎記微微發燙。
“彆靠近。”他一把拉住楚璃手腕，同時催動玉佩，一抹微光自胸口蕩開，護住兩人識海。
幾乎同時，數條藤蔓悄然纏上他們足踝。那些藤蔓看似柔弱，實則內藏細刺，正試圖順著經脈向上侵蝕。陳墨掌心一震，靈力自丹田湧出，沿經絡奔襲至足底，轟然震斷根須。斷裂處滲出墨綠汁液，落地即蝕出焦痕。
“迷心藤。”他低聲道，“偽裝成補氣聖藥，實則吸食精魄。”
楚璃迅速後撤兩步，星羅盤在手中劇烈晃動，指針不斷偏移，無法鎖定任何穩定源。
“環境乾擾太強，它失效了。”
“那就靠眼睛。”陳墨閉目片刻，靈海緩緩旋轉，感知著每一株靈藥的能量流向。他發現這些植物並非隨機生長，而是受地下某種節律牽引，如同被無形絲線操控。每一次震動，都與地脈深處傳來的搏動同步。
“這不是機緣。”他睜眼，“是陣法殘力催生的假象。真藥活著，毒植借勢。”
正說著，一株看似無害的玄霜蓮突然抖動花瓣，噴出一團銀色孢子。陳墨側身避讓，殘刃橫掃，將孢子儘數斬滅。落地的粉末瞬間腐蝕土壤，騰起刺鼻白煙。
“噬魂草變種。”他皺眉，“連形態都能擬態。”
楚璃咬唇：“那我們怎麼分辨？”
話音剛落，陳墨左臂胎記驟然灼熱。一道清冷女聲毫無征兆地在他識海響起——
“金紋朝南者生，紫脈向北者死。”
聲音短促，轉瞬即逝，卻如鐘鳴貫耳。他心頭一震，這是第一次，心音出現在采藥情境中，而非戰鬥或生死關頭。
他立刻俯身查看最近的一株九陽參。其根部確有細微金紋，且整體傾向南方；而另一株看似飽滿的同類，根紋泛紫，且朝北傾斜。他伸手撥開泥土，發現後者根係早已腐爛，內部空o，僅靠邪氣維持外形。
“按這個規律來。”他迅速將判斷告知楚璃，“隻取金紋南向、葉片帶霜痕者，避開所有散發暖光或香氣過濃的植株。”
楚璃點頭，取出隨身布袋，小心翼翼采摘。她動作輕巧，每摘一株必先以銀針探其根部反應。兩人配合默契，接連收得三株玄霜蓮心、兩株地心火芝、一株千年雪髓參，皆為溫養靈海、穩固境界的頂級藥材。
正當楚璃伸手欲取最後一株時，陳墨忽然按住她肩膀。
“等等。”
那株藥看似完美，金紋清晰，朝向正確，但陳墨察覺到一絲異常——它的葉片在無風狀態下輕微顫動，頻率與其他植株不同。他取出殘刃，輕輕劃破葉脈，流出的汁液竟是暗紅色，帶著鐵鏽味。
“血引草。”他沉聲，“專誘修士采摘，一旦接觸血液，便會釋放麻痹神經的毒素。”
楚璃倒吸一口冷氣，收回手的同時迅速點燃一枚驅毒符，火焰燃起瞬間，整株植物劇烈抽搐，化作灰燼。
靈藥潮漸漸平息，植株逐一萎靡，重新沉入土中。大地恢複死寂，唯有殘留的藥香仍在空氣中浮動。
陳墨蹲下身，掌心貼地，運轉淵流吐納法，感應地脈流動。他察覺到下方存在一座古老藥園的陣基殘骸，結構複雜，核心陣眼已被毀，但周期性仍會因外界靈氣擾動而短暫激活，引發靈藥潮。
“這裡曾是某位藥道大能的培育之地。”他起身，“陣法雖殘，仍有靈性殘留。貿然挖掘，可能驚醒沉眠的藥靈。”
就在此刻，心音再度浮現，僅一句——
“此處曾葬百草之靈，勿擾沉眠。”
他眼神一凝，立刻做出決斷：“不挖了。隻收地表留存者。”
楚璃默默將最後幾株安全藥材收入囊中，抬頭望向林外：“接下來去哪兒？”
“繼續往前。”陳墨收起殘刃，目光投向遠處一片灰藍色霧靄，“靈氣最稀薄的地方，反而最安全。強陣不會設在死角，但陷阱往往藏在熱鬨處。”
兩人沿一條幾乎不可見的小徑前行。地麵碎石漸多，植被稀疏，空氣也愈發乾燥。行約半炷香時間，楚璃忽然停下。
“你有沒有感覺……”她低聲，“靈海有點共振？”
陳墨略一感知，果然發現丹田內的靈海正以極細微的頻率震顫，與之前靈藥潮的節律隱隱呼應。
“殘餘影響。”他說，“可能是陣基餘波，持續刺激命格共鳴。”
他沒有說出的是，左臂胎記仍在發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持久。這種熱度不再隻是警示，更像是某種召喚。
楚璃摸了摸腰間的香囊，確認草編蚱蜢仍在。她沒說話，但腳步更緊地跟上了陳墨。
前方霧氣漸濃，呈灰藍色，流動緩慢，不像迷障，倒似天然生成。陳墨伸手探入，指尖傳來微弱阻力，如同穿過一層濕潤薄膜。
“這霧……含微量靈髓。”他收回手，指尖泛起淡淡銀光，“長期吸入可潤養經脈，但過量會引發靈識膨脹。”
“難怪沒人發現這條路。”楚璃環顧四周，“太安靜了，連枯葉落地的聲音都沒有。”
陳墨點頭。正要邁步，忽然察覺懷中玉佩微顫，與胎記的熱感形成共振。他停住，回頭看了眼來路。
那片枯林已完全隱沒在霧後，仿佛從未存在。
他再轉身，抬腳踏入灰藍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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