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宰相_棋中餘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49章 宰相(1 / 1)

地下密室的潮濕氣息,像是永遠散不去的陰霾,裹著石縫裡滲出來的寒氣,貼在葉宏的衣料上。他盤膝坐在石床邊緣,指尖輕輕摩挲著身下粗糙的石麵——這床是他被關進來的第一天就摸透的,每一道紋路都像是刻在心裡,如同他這三年來日複一日的沉默。

唯一的光源來自牆角那盞油燈,燈芯燒得有些偏,昏黃的光隻夠照亮石桌的一角,桌上擺著一副陶製棋子,黑棋散亂地落在棋盤邊緣,白棋卻整整齊齊地碼在右上角,像是等著一場早已注定結局的對弈。

“吱呀——”

頭頂傳來石板移動的輕響,接著是腳步聲,沉重而緩慢,每一步都踩在石階上,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葉宏沒有抬頭,隻是將垂在額前的發絲輕輕撥開——他知道,是李輔國來了。

三年來,這位權傾朝野的宰相,每個月都會來一次,帶著一壺劣質的茶,一盤永遠下不完的棋,還有那些試圖擊潰他意誌的話。

“葉將軍,彆來無恙?”

李輔國的聲音從陰影裡傳來,他穿著一身玄色常服,領口繡著暗紋,卻沒戴冠,頭發用一根玉簪束著,少了幾分朝堂上的威嚴,多了幾分私下裡的陰鷙。他身後跟著兩個侍衛,站在密室門口,像兩尊石像,而更遠處的黑暗裡,葉宏能感覺到那道熟悉的、冰冷的視線——是“影”,三年來從未離開過。

葉宏終於抬起頭,目光落在李輔國身上。這位曾經的同僚,如今的仇敵,臉上添了幾道細紋,眼底卻依舊亮得驚人,那是權力和執念交織的光。“宰相大人倒是清閒,還能惦記著我這個階下囚。”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卻依舊沉穩,沒有半分囚居者的頹喪。

李輔國走到石桌旁,將手裡提著的食盒放在桌上,打開——裡麵是一壺茶,兩個粗瓷杯,還有一碟已經涼透的糕點。“清閒?”他嗤笑一聲,給自己倒了杯茶,熱氣嫋嫋升起,卻驅不散密室裡的寒氣,“如今朝堂上的事,哪一件不要我操心?倒是你,在這裡不用管民生疾苦,不用看官員臉色,倒比我自在。”

葉宏沒有接話,隻是看向桌上的棋盤。他記得第一次和李輔國下棋,還是在二十年前,那時他們都還是翰林院的小官,在同僚的酒局上,李輔國用一副木棋子,贏了他半子,那時的李輔國,眼裡還有對仕途的憧憬,而不是現在這樣,隻剩下對階級的偏執。

“怎麼?不打算下一盤?”李輔國拿起一枚白棋,放在棋盤中央的“天元”位,動作很慢,像是在展示什麼戰利品,“上次你說,這盤棋你還有得下,如今看來,倒是我多慮了。”

葉宏終於伸出手,拿起一枚黑棋。棋子是陶製的,邊緣有些磨損,捏在手裡硌得指腹發疼。他沒有落子,隻是看著李輔國:“宰相今日來,不是為了下棋吧?”

“哦?葉將軍倒是通透。”李輔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的苦澀在他臉上化開,卻沒讓他皺一下眉,“不過,下棋也好,說正事也罷,對我來說,都一樣——反正結局都是定的。”

他放下茶杯,手指在棋盤上輕輕劃過,像是在丈量著什麼:“你知道嗎?上個月,我把‘士農工商’的分級細則遞上去了,陛下雖然猶豫,卻還是畫了押。如今京城的商戶,已經不能再穿絲綢,寒門子弟參加科舉,要先提交三代的戶籍證明——你看,我要的世界,正在一點點成型。”

葉宏的指尖猛地一緊,陶棋的邊緣幾乎要嵌進肉裡。他想起自己年輕時,跟著父親在邊塞練兵,營裡有個小兵,是商戶的兒子,卻比誰都勇猛,最後戰死在沙場,連個像樣的墓碑都沒有——隻因為商戶出身,連“烈士”的名號都得不到。那時他就暗自發誓,要打破這種不公,可如今,李輔國卻要把這種不公刻進律法裡。

“你到底想乾什麼?”葉宏的聲音裡終於帶了幾分怒意,卻依舊克製著——他知道,密室裡的每一句話,都可能傳到李輔國的耳朵裡,他不能連累外麵的人,尤其是楓兒。

李輔國像是沒聽出他的怒意,反而笑了起來,笑聲在密室裡回蕩,顯得格外刺耳:“乾什麼?我想讓每個人都待在自己該待的地方!你以為我願意這樣?”他忽然站起身,走到葉宏麵前,眼神裡帶著幾分瘋狂的激動,“我父親是商戶,當年想讓我去私塾讀書,先生說‘商戶之子,不配識字’;我祖父想讓我參加科舉,考官把我們的名冊扔在地上,說‘滾出去,彆臟了這考場’!”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手指緊緊攥著拳頭,指節發白:“那年我祖父病重,臨死前還拉著我的手說,‘阿輔,一定要讓咱們家擺脫商戶的身份’——你說,我不這麼做,怎麼對得起他?怎麼對得起那些和我們一樣,被階級壓得喘不過氣的人?”

葉宏看著他,忽然覺得有些可悲。李輔國把自己的不幸,變成了讓所有人不幸的理由,他以為的“公平”,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壓迫。“你錯了。”葉宏緩緩開口,“真正的公平,不是把人分成三六九等,而是讓每個人都有機會往上走。你這樣做,隻會讓更多人像你祖父一樣,抱著遺憾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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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李輔國猛地轉身,指著棋盤,“我沒錯!你看這棋盤,黑棋就是那些寒門子弟、商戶工匠,白棋就是士族勳貴——若是不把黑棋困在邊緣,白棋怎麼能穩坐中央?這天下,本就該是這樣!”

他重新坐回石桌旁,拿起一枚白棋,落在黑棋的必經之路上:“上個月,望龍門的商隊在北疆異動,我已經讓人去查了,聽說和你兒子葉楓有關?還有沙礫屯,那裡聚集了不少流民,你說,是不是你安排的?”

葉宏的心臟猛地一跳——楓兒果然在行動,沙礫屯也成了氣候。但他臉上依舊平靜,隻是落下手中的黑棋,避開了白棋的封鎖:“我被關在這裡三年,外麵的事,一無所知。”

“一無所知?”李輔國冷笑一聲,拿起白棋,再次堵住黑棋的路,“葉將軍,你就彆裝了。你兒子的性子,我還不知道?像你,一樣的固執。不過,他再怎麼折騰,也翻不了天——我已經讓禁軍加強了北疆的布防,隻要他敢露出一點反意,我就能讓沙礫屯變成一片焦土。”

葉宏的呼吸微微一滯,他知道李輔國說到做到。但他不能慌,楓兒身邊有統,有金將軍,還有望龍門的支持,一定能應對。他拿起黑棋,這一次沒有避開,反而落在了白棋的包圍圈裡——像是在棄子。

“你這是乾什麼?”李輔國皺眉,“想認輸?”

“認輸?”葉宏看著他,眼神裡帶著幾分嘲諷,“宰相大人,你以為困住這幾枚黑棋,就能贏了整盤棋?你忘了,棋盤之外,還有天地。”

李輔國的臉色沉了下來,他明白葉宏的意思——那些被他壓製的寒門子弟,那些不滿階級劃分的百姓,都是棋盤之外的“變數”。但他不相信這些變數能撼動他的計劃:“棋盤之外?再大的天地,也得按規矩來。我製定的規矩,就是這天下的規矩。”

他拿起白棋,狠狠落在黑棋的棋子上,將那枚陶棋壓得粉碎:“你看,隻要我想,任何變數都能被碾碎。就像你,就像你兒子,還有那些想反抗我的人——最終都逃不過這個結局。”

陶片散落在石桌上,葉宏看著那些碎片,忽然想起楓兒小時候,第一次學下棋,也是把棋子捏碎了,他還笑著說“棋子碎了可以再做,棋局輸了可以再下”。如今想來,那時的道理,竟成了現在支撐他的力量。

“宰相大人,你有沒有想過?”葉宏緩緩開口,聲音很輕,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你越是想把人困在階級裡,他們就越是想掙脫。就像這密室裡的燈,你越是想讓它暗下去,它就越是要亮著。”

李輔國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擺,像是不想再和葉宏廢話:“多說無益。下個月我再來時,會告訴你分級令在各州府推行的消息——到時候,你就會知道,我的計劃,誰也擋不住。”

他轉身走向門口,走到侍衛身邊時,忽然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對了,忘了告訴你,你夫人蘇婉,還有你大兒子葉雲,我都派人盯著呢。你要是不想他們出事,就乖乖待在這裡,彆給我耍花樣。”

這句話像是一把刀,刺在葉宏的心上。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血腥味在口腔裡散開——他知道,李輔國是在威脅他,用他的家人來牽製他。

腳步聲漸漸遠去,石板重新合上,密室裡又隻剩下葉宏一個人,還有那盞跳動的油燈。他緩緩鬆開手,看著掌心的血痕,忽然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小的木牌——那是楓兒小時候給他做的,上麵刻著一個歪歪扭扭的“父”字,邊緣已經被摸得光滑。

他把木牌貼在胸口,閉上眼睛。油燈的光落在他的臉上,映出他眼底的堅定——李輔國,你錯了。我的家人,我的兒子,還有那些想掙脫階級的人,都不是你能輕易碾碎的。這盤棋,還沒下完。

他重新睜開眼,看向棋盤。那些散落的黑棋,像是在黑暗裡等待著什麼。他伸出手,將那些黑棋一個個撿起來,重新碼在棋盤上,這一次,他沒有避開白棋的封鎖,而是將黑棋落在了棋盤的各個角落——像是在布一個更大的局。

油燈的光忽然亮了一些,映在棋盤上,黑棋和白棋的影子交錯在一起,像是一場即將來臨的風暴。葉宏知道,這場風暴,很快就要來了。而他要做的,就是在這場風暴裡,守住最後一絲希望,等著他的兒子,帶著燎原的星火,來掀翻這盤不公的棋局。

密室之外,夜色漸深。靜心苑的小樓裡,那道屬於“影”的視線依舊冰冷,卻沒人知道,密室裡的那個人,已經在心裡,為這場對抗,落下了最關鍵的一子。而遠在京城的葉楓,還不知道父親的處境,正和林沁商量著營救計劃;沙礫屯的金將軍和統,還在忙著鍛造兵器、訓練新兵;齊國的葉雲,還在和齊玥討論著邊境的局勢——他們都在各自的路上,朝著同一個目標前進,等著那一天,將李輔國的階級之局,徹底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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