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的夜，總比城裡多幾分森冷。葉楓提著半盞油紙燈，走在“黑石渡”旁的羊腸小道上，燈芯的火苗被夜風刮得忽明忽暗，映得路麵上的碎石子泛著冷光。他剛從沙礫屯的聯絡點回來，懷裡揣著金將軍親筆寫的密信——上麵記著沙礫屯新煉的“破罡箭”已造出百支，還有望龍門商隊在北疆遇到蠻夷探子的動向，這些都要儘快交給林沁，再由玲瓏閣轉遞給禁軍的張威。
路麵坑窪，葉楓走得卻穩。他象級巔峰的修為早已穩固，體內氣血流轉如溪，即使在黑夜中，也能清晰感知到周圍十丈內的動靜——左邊是黑石渡的河水，嘩嘩聲恒定；右邊是茂密的槐樹林，隻有蟲鳴和落葉聲，一切都顯得平靜。
可這份平靜，在他走過一道石橋時，突然碎了。
沒有任何預兆，槐樹林裡突然掠出一道黑影，快得像陣風，連油紙燈的火苗都沒來得及晃動，一道冰冷的氣息就已貼到葉楓後頸。葉楓汗毛倒豎，本能地側身、抽腰，想避開這致命一擊——他在森林練過無數次“瀕死閃避”，哪怕是士級後期的突襲，也能勉強應對。
但這一次，他慢了。
黑影的動作比他的感知還快，葉楓隻覺後心一涼，像是被冰錐刺穿，緊接著是撕心裂肺的痛——那痛不是皮外傷，而是直透骨髓，體內剛凝聚的氣血瞬間亂作一團，像是被巨石砸斷的溪流。他甚至沒看清對方的武器，隻覺得後心的傷口處，有一股陰寒的氣勁在往裡鑽，順著經脈往丹田竄，所過之處，氣血都被凍結。
“噗！”
葉楓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油紙燈“哐當”掉在地上，燈油灑了一地，火苗瞬間竄起，又很快被夜風撲滅。他踉蹌著往前撲了兩步，單手撐在石橋的欄杆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後心的傷口還在流血，浸濕了他的夜行衣，冷意順著傷口往骨子裡鑽，讓他忍不住發抖。
他緩緩回頭，終於看清了來人。
黑影站在石橋那頭，穿著一身純黑的勁裝，臉上蒙著黑巾，隻露出一雙眼睛——那眼睛沒有任何溫度，像寒潭，透著一股死寂的冷。他手裡握著一柄三寸長的短匕，匕尖還滴著血，泛著幽藍的光，顯然淬了毒。
“影……”葉楓咬著牙，聲音沙啞。他聽過林沁描述影的模樣，也從楊堿口中知道，影是宰相手裡最鋒利的刀，實力深不可測，卻沒想到，會這麼強——僅僅一招，就破了他的氣血防禦，還震傷了經脈。
影沒有說話，隻是一步步朝葉楓走來。他的腳步很輕，落在石板上沒有絲毫聲響，卻像踩在葉楓的心跳上。葉楓能清晰感覺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氣息，遠比士級巔峰更強，甚至接近將級——那是一種“凝練到極致”的罡氣，不像他的氣血那樣奔騰，卻像一張無形的網，將周圍的空間都罩住，讓他連呼吸都覺得滯澀。
葉楓知道，自己不是對手。象級巔峰的修為，在影麵前，就像孩童麵對壯漢。他握緊了腰間的逆鱗劍，想拔劍反擊，可剛一運氣，後心的傷口就傳來劇痛，氣血瞬間滯澀，連劍鞘都沒拔開。
影已經走到他麵前，短匕抬起，對準了他的咽喉。匕尖的寒意，讓葉楓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能感覺到，死亡離自己隻有一寸——隻要影再往前遞半寸，他就會血濺當場。
可就在這時，葉楓的手摸到了懷裡的一個錦囊——那是師傅刃白臨走前給他的第二個錦囊，師傅當時說：“此囊需在‘瀕死絕境’時打開，能保你一命，切記，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動用。”
他沒有絲毫猶豫，手指用力，扯斷了錦囊的繩結。
錦囊裡沒有彆的，隻有一張折疊的黃符，符紙上畫著複雜的紋路，還沾著些暗紅色的粉末。葉楓剛把黃符展開，黃符就突然自燃起來，沒有火苗，隻有一縷淡灰色的煙霧，順著他的指尖，纏繞著裹住了他的全身。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淡灰色的煙霧剛碰到葉楓的身體，他身上的氣息就突然“消失”了——不是減弱，而是徹底隱匿，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影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握著短匕的手頓了頓，目光在葉楓原來的位置掃過，像是失去了目標。
葉楓自己也愣住了。他能感覺到，自己還站在原地，可體內的氣血、身上的傷口，甚至呼吸的氣息，都被那煙霧裹住，沒有一絲外泄。他試著動了動手指，後心的痛還在，卻發現影的目光已經移向了彆處，顯然沒察覺到他還在原地。
這是“斂息符”！而且是能隱匿修為和氣機的高階符紙！
葉楓強忍著後心的劇痛，趁著影分神的瞬間，轉身就往京城的方向跑。他不敢跑太快，怕牽動傷口，隻能佝僂著身子，一步一步地往前挪，每走一步，都覺得後心的傷口像被撕裂，鮮血順著褲腿往下滴，在路麵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影很快反應過來，目光重新鎖定了葉楓逃跑的方向，腳下一動，又追了上來。可那淡灰色的煙霧像是有韌性，始終裹著葉楓，讓他的氣息隻能泄露出一絲微弱的“普通人”的氣息，影的速度明顯慢了些，需要仔細分辨才能鎖定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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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楓知道，這符紙的效果撐不了多久。他能感覺到，淡灰色的煙霧正在慢慢消散，體內的陰寒之氣又開始活躍，順著經脈往丹田竄，讓他的意識漸漸模糊。他咬著牙，盯著遠處京城的燈火——隻要再跑三裡，就能到林府的外圍，那裡有望龍門的暗哨，影不敢輕易靠近。
夜風更冷了，刮在臉上像刀子。葉楓的眼前開始發黑，腳步越來越沉，好幾次差點摔倒。他能聽到身後影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那股死寂的氣息也越來越濃，仿佛下一秒，那柄淬毒的短匕就會刺穿他的後心。
可他不敢停。他懷裡的密信還在，沙礫屯的消息還沒傳到林沁手裡，父親還在靜心苑等著被救，他不能死在這裡。
終於，遠處傳來了一聲輕微的哨聲——是望龍門的暗哨！葉楓心中一喜，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朝著哨聲的方向喊：“救……救我！”
暗哨很快有了反應，兩道黑影從路邊的草叢裡竄出來，看到葉楓滿身是血的模樣，立刻上前扶住他。“是葉少主！快，帶他去林府！”其中一個暗哨喊道，另一個則拔出刀，轉身對著追來的影，擺出防禦姿態。
影看到望龍門的暗哨，停下了腳步。他知道，再往前就是林府的地界，那裡不僅有望龍門的人，還有錦衣衛的巡邏隊，若是被纏住，即使自己再能打，未必能全身而退。如果“弱點”被發現，或者他們有底牌。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被扶走的葉楓，轉身隱入槐樹林，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葉楓被暗哨扶著，終於鬆了口氣。意識徹底模糊前，他隻記得自己被抬上了一輛馬車，懷裡的密信被緊緊攥著，還有後心那撕心裂肺的痛，以及師傅錦囊裡那縷救命的煙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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