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山河胸腔裡的暴怒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被劉衛東死死按住,但那灼熱的岩漿卻在皮下奔湧,燒得他四肢百骸都在劇痛地顫抖。他知道劉衛東說得對,直接拎著鐵棍衝進保衛科,不僅救不了妹妹,還會把全家都拖進萬劫不複的深淵。
老黑這一手,陰毒至極,就是算準了他會發狂,等著他自投羅網。
必須冷靜。必須用腦子。
可腦子亂成一團漿糊,憤怒和恐懼交織,幾乎要撕裂他的理智。妹妹驚恐無助的臉龐不斷在眼前閃現,像刀子一樣剜著他的心。
就在他眼球充血,幾乎要掙脫劉衛東,不管不顧地再次爆發時,車間門口又一個瘦小的身影踉蹌著衝了進來,依舊是胡小軍!
他去而複返,臉上毫無血色,跑得岔了氣,扶著門框大口喘息,卻強撐著舉起一隻手,急促地揮舞著,像是要傳達什麼緊急訊號。
“山……山河哥……等等……等等……”他上氣不接下氣,聲音嘶啞,“剛……剛又有人……捎信來……”
陳山河和劉衛東猛地看向他。
胡小軍用力咽了口唾沫,強迫自己把氣順勻,語速極快地說道:“不是保衛科抓人!不是!是……是‘瘋狗’那王八蛋自己喝多了……帶著個跟班……在道口那邊堵小雨姐……想……想嚇唬她……逼你服軟……現在……現在好像把人堵在廢品站後麵的死胡同裡了……還沒……還沒弄去保衛科!”
信息瞬間清晰了一截!
不是老黑官方出手抓人,是“瘋狗”自作主張,用這種下三濫的流氓手段私下施壓!這意味著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至少,妹妹暫時還沒被扣進保衛科那吃人的地方!
陳山河血紅的眼睛裡猛地迸出一絲絕境逢生的厲光!堵在死胡同?還沒帶走?
“誰捎的信?準確嗎?”劉衛東急忙追問,手還不敢鬆開陳山河。
“是……是廢品站看門的老孫頭……他偷偷讓他孫子跑來告訴我的……怕惹事……不敢聲張……”胡小軍喘著大氣,“應……應該準確!老孫頭看見的!”
機會!
一個短暫的時間差!一個地點明確的目標!
陳山河猛地吸了一口氣,那口氣像是帶著冰碴,瞬間壓下了胸腔裡翻騰的火山。極致的憤怒被一種更加冰冷、更加危險的決絕所取代。
他不再掙紮,反而異常冷靜地掰開了劉衛東的手。
“衛東,鬆開。”
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劉衛東看著他瞬間變換的眼神,那裡麵不再是瘋狂的怒火,而是一種深不見底的、近乎瘋狂的冷靜,心裡反而更毛了:“山河,你……”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陳山河打斷他,目光掃過掉在地上的鐵撬棍,卻沒有去撿。他的視線在車間裡快速掃過,最後落在牆角一個平時工人用來熱飯燒水的、鏽跡斑斑的舊鐵皮茶壺上。
他大步走過去,一把抄起那個沉甸甸的、還帶著點餘溫的茶壺。
“小軍,帶路。廢品站後胡同,最快的路。”陳山河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像是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
胡小軍被他這副樣子嚇得一哆嗦,但不敢猶豫,連忙點頭:“哎!好……好!”
“山河!你彆亂來!那茶壺……”劉衛東急了。
陳山河沒理他,拎著鐵皮茶壺,跟著胡小軍就往外衝。他的腳步極快,卻異常穩定,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地麵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劉衛東一跺腳,看了眼車間裡那些或驚恐或麻木的工友,又看了眼遠處冷笑看戲的劉扒皮,咬咬牙,也抓起一根短鐵棍揣進懷裡,追了出去。
不能讓他一個人去!
陳山河衝出車間,冰冷的空氣撲麵而來,卻絲毫無法降低他體內那股奔流的、冰冷的瘋狂。
動我妹妹?
那就彆怪我,也不講什麼規矩了。
他的手指死死攥著那冰涼粗糙的鐵皮茶壺柄,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
茶壺裡,半壺涼水晃動著,發出輕微的聲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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