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幾上那幾個厚厚的文件袋，像幾塊燒紅的烙鐵，散發著誘惑與危險並存的氣息。陳山河的直接拒絕，讓包廂內的溫度驟然下降。李宏偉臉上那習慣性的笑容淡去，手指輕輕敲擊著雪茄，灰白的煙灰簌簌落下。
“能力不足？”李宏偉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語氣玩味，目光卻像探照燈一樣在陳山河臉上掃視，“陳老板過謙了。能短短時間內，在廠區站穩腳跟，又吃下宋老六的沙場，這份能力和膽色，北林市可沒幾個人有。”
他不再繞圈子，話語變得直接而犀利：“我知道你們在搞那個歌舞廳，野心不小。但娛樂行業，水深得很，不是有膽子就能玩得轉的。牌照、關係、貨源指陪侍人員）、還有……方方麵麵的‘打點’，哪一樣不需要深厚的根基？”
他身體微微前傾，帶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我李宏偉在北林經營這麼多年，彆的不敢說，這方麵的人脈和資源，還是有一些的。跟我合作，這些麻煩，我都可以幫你們擺平。‘王朝’可以順風順水地開業，而且，我能保證它成為北林頂流的場子。”
條件聽起來無比誘人，幾乎是捧著金飯碗送到嘴邊。但陳山河和劉衛東心裡都清楚，這飯碗不是白端的。吃下去，可能就再也吐不出來了。
劉衛東趕緊接過話頭，姿態放得更低，試圖緩和氣氛：“李老板的提攜之恩，我們感激不儘！隻是……這合作具體怎麼個章程？我們小家小業，實在怕不懂規矩，衝撞了李老板的生意。”
這話問到了關鍵點。李宏偉重新靠回沙發，恢複了那副和善的模樣，但眼神深處卻閃過一絲算計。他示意了一下錢助理。
錢助理上前一步，拿起最上麵一個文件袋打開，抽出幾頁紙，卻不是合同，而是一份看似普通的建築原材料供應清單。
“很簡單。”李宏偉用雪茄指了指清單，“我手頭正好有幾個市政工程的項目，需要大量的沙石、鋼材。宋老六倒了，他的沙場現在你們接手了。以後我這邊的需求，優先從你們這裡走。價格嘛，按市場價，一分不少。”
他頓了頓，看著陳山河，意味深長地補充道：“當然，作為回報，‘王朝’開業後，我要三成的乾股。不用你們出一分力，隻掛個名，保你們平安。”
圖窮匕見！
三成乾股，空手套白狼！這已經不是合作，而是明目張膽的吞並！用一份看似公平的采購合同，就要換走“王朝”近三分之一的利潤和控製權。而且，一旦答應，就等於將命脈交到了李宏偉手中，以後隻能任其拿捏。
陳山河的心沉了下去。他料到李宏偉會獅子大開口，但沒想到胃口這麼大，這麼直接。
劉衛東也是心頭一緊，正要開口周旋，陳山河卻抬手製止了他。
陳山河看著李宏偉，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許笑容，但那笑容裡沒有絲毫暖意，隻有冰冷的鋒芒：“李老板果然快人快語。不過，‘王朝’是我們兄弟幾個拿命拚出來的產業，就像自己家的孩子。三成乾股……這見麵禮，是不是太重了點？”
他沒有直接拒絕，但語氣中的強硬和拒絕之意，表露無遺。
李宏偉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他眯起眼睛，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他本以為憑借自己的勢力和給出的條件，足以讓這個剛從廠區出來的小子就範，沒想到對方如此硬氣。
“重？”李宏偉的聲音冷了下來，“陳山河，你要清楚，在北林做生意，不是光靠狠就行的。沒有我的點頭，你的‘王朝’，恐怕連開業都難。到時候，損失的恐怕不止三成吧？”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包廂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保鏢們的手似乎不經意地按向了腰間。劉衛東的冷汗浸濕了後背。
陳山河卻毫無懼色，迎著李宏偉冰冷的目光，緩緩站起身：“李老板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王朝’能不能開業，能開成什麼樣，我想，還是試試再說。”
他不再多看那些文件袋一眼，對劉衛東道：“衛東，我們走。不打擾李老板休息了。”
說罷，竟直接轉身，向包廂門口走去。劉衛東立刻跟上。
李宏偉看著兩人的背影，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沒有出聲阻攔，隻是狠狠地將雪茄摁滅在水晶煙灰缸裡。
錢助理快步上前，低聲道：“老板，就這麼讓他們走了？”
李宏偉冷哼一聲：“不識抬舉的東西！給臉不要臉！也好，讓他們先碰碰釘子，到時候，自然會回來求我。”
走出百樂門，寒冷的夜風一吹，陳山河才感覺後背一片冰涼。剛才那一刻，他是在賭，賭李宏偉不敢在自家門口、在沒有任何明確衝突借口的情況下，直接對他下手。
他賭贏了第一步。
但接下來，李宏偉的“釘子”，會從哪裡來？
坐進車裡，陳山河對劉衛東說：“通知下去，從明天起，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真正的較量，開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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