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部會計室裡,算盤珠子撥得劈啪作響。
王長貴正跟會計老徐,用一根磨禿了的鉛筆頭,對著賬本算春耕的開銷。
“犁頭又報銷了三個,記上,明兒讓李大勇去鐵匠鋪拾掇拾掇。”
王長貴叼著煙袋鍋子,眉頭擰成了個疙瘩。
話音剛落,門“哐當”一聲巨響,被人從外麵狠狠撞開。
王長貴和老徐猛地抬頭,隻見陳放正堵在門口,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屋裡,亮得嚇人。
“書記!”
陳放的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
王長貴一看他這副樣子,心頭猛地“咯噔”一下。
這小子向來穩得像山裡的石頭,能讓他跑成這副德性,絕對是天塌下來的大事!
“出啥事了?!”
王長貴霍然起身,手裡的煙袋鍋子都忘了從嘴裡拿下。
“西邊的山,出大事了。”
陳放深吸一口氣,強壓下肺部的灼燒感,“今天我巡山,在黑瞎子溝那片,發現了不對勁。”
他語速極快,用最簡練的話把山裡的景象倒了出來。
“滿地都是蹄印子,野豬、麅子,連狼都有!”
“全都混在一塊兒,亂七八糟地往山下跑!”
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我順著蹄印的方向看了,它們的目標,就是咱們今年那幾百畝梯田!”
會計老徐手一哆嗦,那根鉛筆頭“啪”一聲掉在桌上,滾了兩圈。
幾百畝梯田!
那可是全大隊男女老少幾百口人一年的命根子!
王長貴的臉徹底沉了下去,黑得能擰出水。
他死死盯著陳放:“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陳放重重點頭,“蹄印踩得又深又亂,慌不擇路。”
“這還不是最要緊的!”陳放往前一步,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讓人心悸的沉重。
“我往山裡又走了一段,黑瞎子溝那處常年不斷的山泉眼。”
“今天……乾了。”
“乾了?!”王長貴那雙賊亮的眼睛猛地縮成了針尖。
“還不止!”
陳放的聲音愈發沉重,“就在離泉眼不遠的地方,一塊磨盤大的石頭,從中間裂開了。”
“我從那過的時候,還能聞到縫裡頭飄出來的臭雞蛋味兒!”
“石頭裂了?還冒臭煙?”王長貴那張刻滿風霜的老臉,頭一次出現了混雜著驚恐和駭然的神色。
下一秒。
他猛地一拍大腿,爆出一句粗口!
“操!”
“這是地龍要翻身!”
老支書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野獸反常,水源枯竭,地裂冒煙……
這些征兆湊到一塊兒,隻有一個解釋——天災要來了!
可能是山洪,可能是塌方,甚至可能是更要命的……地震!
而那些被天災嚇破了膽的野獸,就是第一波衝向村子的災禍!
“書記,必須馬上組織人!”
陳放語氣不容置疑,“那些畜生已經嚇瘋了,一旦衝下來,咱們的莊稼一晚上就得完蛋!甚至會衝進村裡傷人!”
“陳小子說得對!”王長貴瞬間就下了決斷,那股子狠勁又回到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