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劉翠蘭之後,是趙老四的婆姨抱著娃,然後是王五家的……
一個接一個,十幾口人,在全村人的注視下,顫顫巍巍地走過了那座在風中搖晃的臨時索橋。
每成功過來一個,河這岸的人群就發出一陣壓抑的歡呼。
然後又立刻把心提到嗓子眼,等著下一個人。
當最後一個半大小子連滾帶爬地上了岸,所有人都長出了一口氣。
十幾口人,一個不少,全都回來了。
徐長年是最後一個過河的。
他獨自一人,一步一步,走得異常沉穩。
過河之後,他沒有去看自己的婆姨和娃,而是徑直走到了陳放的麵前。
河對岸,那兩條黑狗,幽靈和踏雪,在確認所有人都安全後,也動了。
它們沒走那晃晃悠悠的木板,直接縱身一躍,跳上了最頂端那根緊繃的扶手繩索。
在所有人的驚呼聲中,兩條狗就像在平地上一般,邁著輕盈而矯健的步伐,如履平地。
僅僅幾個呼吸的功夫,它們就跑了過來,穩穩地落在陳放身邊。
隨即瘋狂地抖動身體,將滿身的泥水甩得到處都是。
“哎呦,我這新的褲子!”
人群裡,孫二狗被甩了一臉泥點子,卻不惱,反而咧著嘴直樂。
幽靈和踏雪跟等候多時的追風、雷達碰了碰頭,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嗚咽。
徐長年走到陳放跟前,不等陳放開口,再次彎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這一躬,比之前跪下時更加鄭重,更加沉重。
然後,他直起身,轉向身後剛剛趕到的王長貴,嗓音嘶啞。
“支書!”
王長貴點了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人沒事就好,家沒了,咱再蓋!”
徐長年搖了搖頭,他的視線再次回到陳放身上。
“從今往後,我徐長年這條命,就是陳放的。”
“但凡有任何事,隻要陳放一句話,上刀山,下火海,我徐長年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是人養的!”
他身後,剛緩過勁兒來的趙老四也跟著吼了一嗓子:“沒錯!還有俺趙老四!”
“陳知青要俺乾啥,俺要是敢說個不字,俺自己抽自己大嘴巴!”
周圍的社員們聽著,沒有一個人覺得突兀,反而都覺得理所當然。
人家救了你全家人的命,這恩情,比山還重!
人群的另一側。
李曉燕和王娟幾個女知青,終於鬆了口氣。
她們看著被村民、乾部簇擁在中心的陳放,眼神裡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有無法掩飾的羨慕。
王娟小聲對李曉燕說:“曉燕,陳放他……他現在好像離我們好遠啊。”
李曉燕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
是啊,太遠了。
幾個月前,他還隻是一個在知青點裡默默無聞,甚至被人嘲笑的瘦弱青年。
可現在,他成了全村人的救命恩人,成了連大隊書記和會計都要鄭重對待的人物。
這個曾經和她們一起啃黑窩窩頭,一起為前途迷茫的知青,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成了她們隻能仰望的存在。
“支書,先讓大家夥兒回去吧,找個地方安置一下老徐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