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氣的老地方?
皇帝對衛時覺這話很感興趣,“卿家為何說禁宮是大氣的老地方?”
“陛下,乾清殿頭頂的彩繪,若把青綠全部改用金鑾殿琉璃瓦的金黃,宮牆全部用深紅,白玉欄杆的吉祥紋改為龍紋細雕,大殿所有門窗改為朱紅,宮牆的青琉璃全部改為鎏金色,那是何等富貴?”
朱由校聽的深深皺眉,“這裡是禁宮,皇家講究端正,金黃過於威淩,深紅過於肅穆,帝陵才是金黃深紅格調。”
“陛下一語中的,咱們看法一樣,奢華隻是奢華,表麵再如何繁重,拋開權威,隻剩輕浮,看多了未免聞到僵腐味,比不得骨子裡的自信端莊。”
【作者語:李自成撤離時燒毀紫荊城,到乾隆才修完。除了正殿的黃琉璃,明宮色彩青綠為主,樸素淡雅。清宮統一為黃紅,奢貴威重】
朱由校突然下地,到衛時覺麵前,繞著他轉了一圈,“你現在懂工匠的事?”
“不懂啊,感覺而已,陛下若見過我說的金黃深紅格調,一下就能感受到。”
鳳陽祖陵、南京孝陵、昌平皇陵都是金黃深紅,朱由校還以為他說‘夢’,沒計較胡言亂語,換了個話題,
“你照過鏡子嗎?”
衛時覺一愣,下意識摸摸臉,“很醜?”
皇帝點點頭,招手示意內侍弄個鏡子過來。
兩個侍女搬著一尺大的銅鏡,衛時覺瞅了一眼,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差點跌倒。
這個動作把眾人逗得哈哈大笑,連內侍也在抿嘴。
蹲牢太久,臉色慘白。
濃眉大眼,短發長出來一寸,參差不齊,每根頭發都很孤立。
配上慘白的膚色,活脫脫一具僵屍。
朱由校拍拍他的肩膀,“你從小就在幼官營,武學研讀武經七書,想必對兵事有所研究,一會講兵道,朕靠你了。”
“一會?這就伴讀了?”
“沒錯,越快越好。”
衛時覺無所謂,“武經七書是什麼兵法?”
朱由校眉頭一皺,“《孫子兵法》、《吳子兵法》、《六韜》、《司馬兵法》、《三略》、《尉繚子》、《李衛公問對》。”
衛時覺撓撓頭,“陛下,我與長輩不同,長輩們讀唐詩宋詞、三字經、俠客文、也許看過孫子兵法,但我們讀《道德經》、哲理文,雖然讀的稀鬆,好歹讀過不是。”
朱由校對瘋子越發感興趣了,忽略他亂七八糟的話,追問道,“你讀《道德經》?還是你隻記得道德經?”
“隻讀過道德經。”
“為何讀道德經?”
“父母教的啊,他們太難了,爭不動,卷不動,躺不平,也不希望孩子卷,道家的精髓隻有三個字:看得開。人嘛,一輩子短暫,過的輕鬆點。”
朱由校眨眨眼,對衛時覺的‘記憶’很滿意,前俯後仰大笑,“原來你衛家把祖宗牌位供奉在道觀,是這個原因,宣城伯很有智慧。”
“陛下,幾點…什麼時辰了?”
“午後未時,一會袁師就到,好好伴讀。”
衛時覺才明白為何不見魏忠賢,為何朱由校一本正經。
要上課了,都在裝模作樣。
奇怪的是,皇後始終坐在那裡,一語不發,一聲不吭。
如同一個死物,白瞎了這皮囊。
講學的人馬上就到,魏朝和幾個內侍低頭離開,偏殿瞬間安靜了。
朱由校返回錦榻,衛時覺獨自站著無聊,到皇帝錦榻旁的一個凳子落座。
朱由校看了他一眼,神色與英國公一樣,閃過一絲戲謔,並沒有阻止。
英國公讓衛時覺伴讀,是在攪和東林對皇帝的束縛。
朱由校不傻,當然知道哄一哄瘋子,讓他搗亂。
皇帝登基並不意味著親政,登基大典與親政是兩回事。
親政有十分複雜的既定程序,詹事府、翰林院共舉,內閣支持、六部匍匐、五軍效死,這其中每個京官和地方大員都得上奏表示效忠,最後才是文武大禮。
東林雖未掌朝,卻完全控製詹事府十幾年了。
他們掌握東宮教育,擁有唯一的‘認證權’。
皇帝沒有獲得‘治國資格認證’,後麵的程序都白搭。
說你不懂事,就是不懂事。
把皇帝困在聖賢書之中,接觸不到朝事。
顧命大臣之首英國公與太妃商議,今年為皇帝選秀大婚。
東林又說皇帝未學治國之道,依舊在乾清殿讀書。
這是東林最重要的權力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