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用情節交代來龍去脈,需要很多篇幅,且讀者難免稀裡糊塗,不如一次倒出來】
方從哲直接從百年前講起。
海貿一百年,由葡萄牙人開辟,武宗皇帝默許。
葡萄牙人在浙江外海,六橫島建立了完整的基地,常駐三千人,不僅有教堂、碼頭,還有學堂、商號、匠作所、醫所,教士經常為海防軍戶看病,關係不錯。
旁邊的浙江定海,是海外朝貢之路起始,除了朝鮮,所有藩國必須經過定海進入浙東運河,然後沿著京杭運河入京,使者不能去其他任何地方。
大明朝對藩國進貢,按照遠近親疏,分為三年、五年、十年,琉球是三年,倭國是十年。
嘉靖二年,定海發生了一件小事,倭國三批使者大打出手,死了二十多人,都認為他們該入京朝貢,恰好琉球使者抵達,說他們都不能代表倭王,被禮部和皇帝全部攆了回去,直接剝奪倭國三次朝貢。
這件小小的爭貢事件,影響在三十年後才出現,倭國三批使者在外海,被人介紹去了六橫島,這些人開眼了,原來不需要入京就能做生意。
雙嶼港頓時成為倭國、大明、葡萄牙人中轉,越發繁榮,養活大批海匪。
二十年後,雙嶼覆滅了。
謝遷故去,謝氏在浙東影響力無可比擬,雙嶼港靠謝氏采買絲綢與瓷器。
謝遷的孫子拿了人家預付銀,卻沒有按時交貨,原因是什麼不重要,你解釋清楚,但謝氏仗著自己的地位和對江浙官場的影響,侵吞了雙嶼大批銀子。
吃相太難看了,這可不是葡萄牙人的銀子,到大明做海貿的歐羅巴人,不是葡萄牙朝廷,是貴族、是好幾個國家的商號、是海盜、是倭國領主。
雙嶼島與浙江地方官、謝氏多次交流無果,打官司浪費時間,他們惱羞成怒,起兵到餘姚,把謝氏劫了,殺了十幾口。
這可捅了馬蜂窩,江南士紳不明所以,群雄激憤,嘉靖皇帝下令總督朱紈懲戒,朱紈也是糊塗,他以為這事很簡單,起兵四萬懲戒。
六橫島太近、太富,海防官兵一登島就失控,殺光搶光,六橫島上的葡萄牙人、教士、歐羅巴人、倭人、其他海商,全是屠戮對象,隻有幾艘船逃離。
大捷了,麻煩來了,江浙士紳才發現,六橫島是他們的生意渠道,為謝氏出氣,竟然自斷財路,後悔了,紛紛彈劾朱紈濫殺無辜,抓凶竟然出動大軍。
朱紈以為服軟就沒事了,哪知道士紳的虛偽才剛開始,他一服軟,被言官立刻追殺,雪片一樣的奏折,好似不殺朱紈,朱明就失去天朝上國的體麵。
嘉靖皇帝無奈,下令押解朱紈回京調查,朱紈不願接受侮辱與審判,服毒自殺,臨終前留下一句遺言:縱天子不欲死我,閩浙人必殺我。
朱紈這句遺言說的很清楚,明明是士紳貪婪,自我斷財,朱紈卻成了替死鬼,成了殺雞儆猴的那隻雞,朱紈一死,浙江地方官再不敢管外海的事了。
海貿停了幾年,士紳紛紛下海找機會,倭國的武士也順著原來的路到六橫島。
可惜生意沒有買家,倭國正在混戰,士紳的夥計、倭國浪人,開始在外海廝殺爭奪離島,這一打不要緊,反而暴露了海防空虛。
嘉靖朝南倭北虜同時爆發,土默特十萬騎軍入京,嘉靖皇帝起複所有武勳,恢複邊鎮武力,文武一手大棒,一手甜棗,把土默特困在河套。
但在南邊,大明朝無法發力,從山東到廣東,到處是海匪,說倭寇吧,也不全是,朝鮮、琉球、交趾、呂宋、暹羅、占城、舊港都有,更多的是海商夥計。
外海的生意沒有出路,劫掠成為最快的發財路子,嘉靖皇帝利用嚴嵩聚財,令胡宗憲出任江浙總督,總領八省海防,有嚴嵩和皇帝支持,胡宗憲實際上是八省總督。
八省聯動,重建八支水師,陸地練精銳小規模戰兵,海匪當然無法拚消耗,不停流竄,越來越虛弱,胡宗憲勝利了。
大明一直有倭患,並非嘉靖朝才有,嘉靖朝倭患能搞成這樣,完全是南方士紳參與導致,胡宗憲的勝利,並非軍事上勝利,一半要歸咎於運氣。
運氣的一部分,是大明士紳明白了,養寇為重會反噬自己,紛紛放棄外海的夥計。
運氣的第二部分,是倭國出了個強人,織田信長連續三次衝破包圍圈,倭國極其缺兵。
運氣的第三部分,就是葡萄牙人也長教訓了,換了個方式重新做生意。
早在六橫島覆滅第二年,葡萄牙人就到閩粵交界的外海,妄圖在南澳島立足,閩粵地方官吸取浙江教訓,不敢找麻煩,直接令水師驅逐。
雙嶼覆滅五年後,大明朝倭患肆虐期間,葡萄牙人又來了,這次是濠境,而且他們換了一個存在方式。
海貿利潤太大,歐羅巴不想斷,他們一到濠境,就給地方縣令下跪,賄賂所有官吏,上到知縣,下到海防軍戶,個個驚喜天降,而且他們不停給京城上奏折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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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準天朝好麵子的缺點了,既不是祈求貿易,也不是祈求饒恕,而是祈求救助。
嘉靖皇帝正頭疼南倭北虜,葡萄牙人這次給了天朝上國足夠的麵子,直接驅離好似真不合適,而且葡萄牙人給當地上繳一大筆錢,繳稅不說繳稅,稱呼為暫住費用。
大明朝裡子麵子都有了,上下默許了葡萄牙人在濠境,反正是嶺南外海一個荒蕪的小島。
大明朝戰爭,葡萄牙人一邊觀看,一邊找機會。
若大明文人稍微注意,就會發現,無論是六橫島、濠境、還是當前的教士,他們的前後行為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