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國家美術館,“蘇晚:瞬息與永恒”回顧展的開幕夜,如同一場精心編排的盛大儀式,亦如一場無聲的加冕禮。
鎂光燈將古老的石柱廊映照得如同白晝,紅毯從街道一直鋪進展廳深處。藝術界的名流、頂尖藏家、重要媒體、文化官員、甚至一些平日難得一見的政商顯要,皆彙聚於此。空氣中彌漫著香檳、高級香水和一種名為“曆史時刻”的肅穆與興奮交織的氣息。
蘇晚穿著一身由一位先鋒設計師好友為其量身打造的禮服,材質似紗非紗,似帛非帛,在燈光下流淌著如同《水月鏡花》般變幻莫測的光澤。她站在入口處,與美術館館長、策展人一起迎接來賓。她的臉上帶著得體的、經過無數次演練的微笑,從容,鎮定,眼神清亮,仿佛天生就該屬於這樣的場合。
陳哲站在她身側稍後的位置,穿著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裝,一如既往的溫潤儒雅。他與相熟的朋友點頭致意,偶爾在蘇晚需要時,上前一步,低聲為她介紹某位重要人物,或者用他律師的機敏,化解一些微妙的場麵。他是她最得體的伴侶,最穩固的後盾。但若有人仔細觀察,會發現他握著香檳杯的手指,偶爾會無意識地收緊,那溫和的笑容背後,眼神深處藏著一絲難以捕捉的、緊繃的疲憊。
亞曆克斯·陳也來了,以知名獨立策展人的身份。他與蘇晚擁抱,說著祝賀的話,眼神裡是純粹的、不帶雜質的欣賞,仿佛威尼斯之後那些微妙的張力從未存在過。他成熟了,或者說,他接受了遊戲規則。
當魏友泉與其夫人出現時,引起了一陣細微的騷動。他們依舊是全場最引人注目的焦點之一。魏夫人穿著一身優雅的香檳色長裙,佩戴著價值連城的珠寶,挽著魏友泉的手臂,笑容得體,應對自如。魏友泉則依舊是那副冷峻疏離的模樣,與館長和策展人簡短寒暄後,目光便落到了蘇晚身上。
“恭喜,蘇小姐。”他的聲音低沉平穩,聽不出情緒,隻是陳述事實。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短暫的一瞬,那眼神深邃,如同古井,投石無聲,卻仿佛能吸走周遭所有的光。
“謝謝魏先生。”蘇晚微微頷首,笑容無懈可擊。
沒有多餘的交流,他便與夫人一同走入展廳。他的到來和離去,都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從容,仿佛他隻是來驗收一場由他間接投資、並如期達到預期效果的演出。
當所有賓客入場,展廳大門緩緩關閉,隻對特邀嘉賓和媒體開放的預展正式開始。蘇晚在策展人的陪同下,穿行於各個展廳之間。
看著自己的作品——從早期青澀的《小蒲》素描,到引發關注的《生根》係列,再到國際矚目的《交融地帶》和《存在之鏡》,以及那件作為展覽核心的《縈繞之軀》——被精心懸掛、安置在這藝術的最高殿堂,與那些她曾仰望的大師作品呼吸著同一片空氣時,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在她胸中激蕩。
這不是虛榮,而是一種近乎神聖的確認。她的藝術,她走過的路,她所有的掙紮與堅持,在此刻,被這個代表著曆史與權威的空間所接納、所銘記。
掌聲、讚美、深入的提問……環繞著她。她是絕對的中心。她清晰地闡述著自己的創作理念,回答著各種問題,舉止優雅,思維敏銳。她享受著這種智力與才華被充分認可和尊重的感覺。
然而,在這極致的榮耀時刻,一種奇異的抽離感再次浮現。她仿佛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是正在接受加冕的藝術家蘇晚,從容應對,光芒四射;另一個則懸浮在穹頂之上,冷靜地俯瞰著這一切,看著那個被光環籠罩的自己,看著身邊看似親密卻暗藏隔閡的陳哲,看著人群中那個如同冰山般沉默卻無處不在的魏友泉。
她想起了林薇那句“吃人不吐骨頭”,想起了陳哲那句“彆迷路”,也想起了魏友泉那句“推動巨石上山的力量,並非為了占有石頭”。
這一切,究竟是夢想的實現,還是一個更精致、更龐大的牢籠?
預展結束後的慶功宴,設在美術館一個華麗的側廳。氣氛更加輕鬆熱絡。蘇晚被眾人環繞,應接不暇。她看到陳哲站在不遠處,與一位德國畫廊主交談,側影在燈光下顯得有些孤單。她很想走過去,回到他身邊,但不斷有人上前與她碰杯、交談,將她牢牢固定在中心的漩渦裡。
就在她感到一絲疲憊,想要尋找空隙時,眼角的餘光瞥見魏友泉正與美術館館長以及幾位重要的文化基金負責人站在露台的入口處低聲交談。他似乎感應到她的目光,抬起頭,隔著攢動的人群,與她視線相接。
他沒有舉杯,沒有微笑,隻是極其短暫地、幾不可查地,對她微微頷首。
那是一個沒有任何情緒的動作,卻像一道無聲的指令,或者說,一個確認的符號。確認她已成功抵達了這個他曾經預見、並間接推動的高度。
蘇晚迅速移開了目光,心臟卻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那種被無形之手托舉、同時也被其目光牢牢鎖定的感覺,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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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端起酒杯,將杯中殘餘的香檳一飲而儘。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帶來一絲短暫的清醒。
慶功宴持續到很晚。當蘇晚終於得以脫身,和陳哲一起坐上車時,已是深夜。巴黎的街道安靜下來,車窗外的燈火飛速向後掠去。
兩人都很沉默。
過了許久,陳哲才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累了就靠著我睡會兒。”
蘇晚沒有動,隻是看著窗外,輕聲問:“陳哲,你為我高興嗎?”
“當然。”他的回答很快,很肯定,“我為你驕傲,晚晚。”
但他的手臂,卻沒有像往常那樣,自然地攬住她的肩膀。
蘇晚轉過頭,在昏暗的車廂光線裡,看著他緊繃的側臉輪廓。“那你呢?”她問,“你高興嗎?”
陳哲沉默了很久,久到蘇晚以為他不會回答。最終,他緩緩吐出一口氣,聲音低得幾乎被引擎聲掩蓋:
“晚晚,我隻是……有點害怕。”
害怕什麼?他沒有說。
蘇晚也沒有問。
她重新看向窗外,城市的流光在她眼中模糊成一片冰冷而璀璨的星河。
加冕之夜,榮耀等身。
但回響在耳邊的,不是掌聲與讚美,而是身邊之人那句無聲的“害怕”,和遠方那座冰山投下的、漫長而冰冷的影子。
她知道,一場戰役結束了。
但另一場更為複雜、關乎內心與歸屬的戰爭,或許,才剛剛開始。而這一次,她不確定自己是否還能像麵對畫布和外界挑戰時那樣,戰無不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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