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那冰冷的聲音,開啟了新一輪的問答,其內容立刻將道光時空的緊張氣氛推向了高潮:
【第十一題:鹹豐皇帝在熱河病逝前,麵對占據江南的太平天國,曾向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三人許諾,誰先攻入南京,便封誰為世襲罔替的鐵帽子王。】
這道題目如同一塊巨石,重重砸在正被軟禁在家的曾國藩心頭。他放下手中那本不知翻了多少遍的史書,發出一聲悠長而沉重的歎息。
自上次天幕點出他未來竟能統帥十八萬大軍後,道光皇帝雖未明著處罰,但那突如其來的“恩寵”——美酒佳肴每日由太監侍衛“貼心”送至府上,實則形同監視與軟禁——已讓他如坐針氈。他深知功高震主之理,更明白十八萬私人武裝對皇權意味著什麼。每日當著太監的麵,強作鎮定地大口飲酒、大塊吃肉,心中卻無時無刻不懸著一把利劍,生怕下一刻便毒發身亡。
此刻聽到天幕所言,他心中五味雜陳。封王?而且是漢人極難獲得的“鐵帽子王”?這或許是皇帝在絕境中能給出的最高價碼,也是對他赫赫戰功儘管尚未發生)的一種極致肯定。他幾乎能想象到,若真到了那一步,這王爵之封,或許能暫時安撫他那顆因權勢膨脹而躁動不安的心,也能為曾家搏一個萬世不易的勳貴地位。
“若真能如此……待攻下南京,我便交出兵權,舉家遷往北京,做個安富尊榮的王爺,了此殘生,或許……已是最好結局?”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盤旋。
他熟讀二十四史,深知鳥儘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一個手握重兵、功高蓋主的漢人臣子,能在鼎盛之時急流勇退,換得家族平安與王爵殊榮,在曆代王朝中已屬極為罕見的善終。
他甚至不敢去想“功成身退,歸隱山林”那般更超脫的選擇,因為他自己都不信,在掌控十八萬虎狼之師、足以顛覆乾坤的權勢麵前,有幾人能真正甘心放下?屆時,能不說出那個“朕”字,便已是恪守臣節、對得起聖賢書的“大忠臣”了!
與此同時,紫禁城中的道光皇帝旻寧,同樣因這道題目而心弦緊繃,臉色陰晴不定。
“曾國藩……十八萬大軍……鐵帽子王……”這幾個詞在他腦中反複碰撞。作為皇帝,他本能地對任何可能威脅皇權的力量充滿警惕和殺意。一個漢臣,竟能掌握如此龐大的軍隊,即便最終平定了叛亂,其本身就已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在他看來,擁有如此實力而不生異心,簡直違背人性,亙古未有!
一股強烈的衝動在他心中湧起:趁其羽翼未豐,找個由頭,將曾國藩及其黨羽徹底鏟除,以絕後患!
然而,另一個聲音卻在理智地提醒他:天幕已然預示,十數年後的“太平天國”將席卷半壁江山,勢大滔天。若此刻殺了曾國藩,到時候誰能力挽狂瀾?李鴻章?左宗棠?他們難道就不是漢臣?就不會擁兵自重?更何況,若無此三人,大清是否真能度過那次劫難?
殺與不殺,成了擺在道光麵前的兩難抉擇。殺,恐自斷臂膀,將來無人可用;不殺,則如養虎為患,日夜難安。這種對未來禍患明知卻難以提前規避的無力感,深深折磨著這位已顯老態的皇帝。
而在遙遠的廣東花縣,化名鄭仁坤的洪秀全,聽著天幕上自己創建的“太平天國”竟成了他人封王拜爵的墊腳石,一股巨大的失落和迷茫瞬間淹沒了他。
“我的天國……終究還是敗了……”他喃喃自語,臉上狂熱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天幕的揭示,仿佛將他從“上帝次子”、“萬國真主”的迷夢中強行拽出,讓他看到了自己事業的終點——如同曆史上無數次農民起義一樣,最終被鎮壓,成為王朝中興將相建功立業的背景板。
“難道……我洪秀全起兵,並非為了奪取這萬裡江山,建立新朝,而隻是……隻是如同那張角一般,是為後來的‘魏、蜀、吳’掃清障礙、奠定格局的前驅?”這個念頭讓他感到一陣刺骨的冰涼。他將自己代入曆史的循環,將未曾謀麵的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視作了未來的曹操、劉備、孫權。而他和他傾注心血的天國,竟可能隻是曇花一現,為真龍天子的出世充當了鋪路石?
信仰受到了嚴峻的挑戰,使命感遭到了無情的嘲弄。洪秀全呆立原地,先前因“神啟”而燃起的熊熊烈火,此刻仿佛被澆上了一盆冷水,隻剩下迷茫的青煙繚繞。他未來的道路,似乎在這一刻,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就在鄭仁坤洪秀全)因天幕揭示的“太平天國”敗局而心灰意冷、陷入巨大迷茫之際,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和著保甲長略帶諂媚的呼喊,將他從混亂的思緒中驚醒。
“鄭大秀才在家嗎?縣裡來人了,快開開門呐!”
“鄭大秀才”?鄭仁坤嘴角泛起一絲苦澀,在這個識字者鳳毛麟角的村落裡,人們習慣性地用這個稱呼來抬舉他這位屢試不第的童生,往日聽來尚有一絲慰藉,此刻卻顯得格外刺耳。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波瀾,整了整有些褶皺的衣衫,快步走去打開了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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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站著保甲長和一名身著皂隸公服、腰挎鐵尺的衙役。鄭仁坤不敢怠慢,連忙躬身行禮:“不知差爺與保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那姓楊的衙役倒也還算客氣,雖知眼前之人並非真正的秀才,但仍依著規矩抱拳回了一禮,畢竟讀書人的身份難說,保不齊哪天就真中了呢?他清了清嗓子,公事公辦地說道:
“鄭童生,想必你也清楚,如今這天幕現世,鬨得沸沸揚揚。上頭下了嚴令,著各州縣嚴查一個名叫‘洪秀全’的逆賊。雖說您姓鄭,跟那人八竿子打不著,但例行公事,咱還是得問一句,記錄在案。”他頓了頓,盯著鄭仁坤的眼睛,補充道:“您,可曾認得此人?當然啦,從天幕上聽來的,那可不算數。”
鄭仁坤心中猛地一緊,麵上卻竭力保持鎮定,甚至擠出一絲恰到好處的茫然與惶恐,連連擺手道:“差爺明鑒!在下區區一個鄉下童生,平日裡除了讀書,便是幫著鄰裡寫寫書信,哪有那麼大的緣分,去認識這等……這等驚天動地的人物啊!”他刻意在“驚天動地”四字上微微加重,帶著一種小民對“反賊”既畏懼又疏遠的態度。
楊衙役見狀,臉上露出一絲似是放心的笑容,拍了拍鄭仁坤的肩膀,語氣卻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意味:“不認識就好,不認識就好啊!鄭童生你是明白人。雖說朝廷懸賞了一萬兩雪花銀捉拿那洪秀全,這錢聽著是誘人,可咱也得有命花不是?那可是敢造反的主兒,沾上邊兒,嘖嘖……”他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話鋒一轉,衙役又換上一種近乎敷衍的鼓勵口吻:“好了,咱還得去下一家問問。就不多打擾了,祝鄭兄你……嗯,明年科舉,定然榜上有名,光宗耀祖啊!”說罷,便與保甲長轉身離去。
望著衙役與保甲長遠去的背影,鄭仁坤緩緩關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臉上的謙恭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紅一陣白的屈辱與憤恨。
“鄭童生……鄭童生!”他咬牙切齒地重複著這個稱呼。衙役那看似客氣實則輕蔑的態度,那句“有命花”的“提醒”,以及最後那句虛情假意的“祝福”,都像一根根毒針,狠狠紮在他那顆因科舉屢敗而早已千瘡百孔的自尊心上。
他仿佛能看到衙役轉身後那不屑的嘴角,能聽到保甲長背後可能的議論:“就他?還秀才?考了這麼多年還是個童生,怕是沒什麼出息了……”
巨大的失落、天幕帶來的迷茫、再加上此刻這赤裸裸的輕視與屈辱,如同油井遇到了火星,轟然點燃!
“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爾等鼠目寸光之輩,安知鴻鵠之誌!”他心中在瘋狂地呐喊,“你們不是怕沾上造反的邊嗎?你們不是覺得我鄭仁坤永無出頭之日嗎?”
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之氣,取代了先前的迷茫。他猛地挺直了腰杆,眼中重新燃起火焰,那是一種混雜著偏執、憤怒與對現實徹底絕望的瘋狂。
“這個反,我造定了!”他對著空無一人的院落,低吼道,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就算我洪秀全最終真是為他曾左李之流做了嫁衣,就算我太平天國注定如那張角一般曇花一現,我也要在這青史之上,狠狠刻下我的名字!讓後世皆知,曾有洪秀全,攪動了這大清的天!讓這些欺壓良善、有眼無珠的胥吏,在我天兵刀下顫抖!”
這一刻,那個猶豫不決的鄭仁坤死去了,而那個決心以最激烈的方式對抗整個世界的“上帝次子”洪秀全,真正破繭而出。他將以怒火為燃料,以屈辱為基石,踏上那條通往荊棘與烈焰的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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