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水聲轟鳴,裹挾著下遊尚未散儘的硝煙氣息。殘陽如血,將河麵與灘塗染上一片淒豔的紅。渡口處人喊馬嘶,一片忙亂,滿載士兵和物資的船隻不斷往返,每一次顛簸都牽動著岸上人的心弦。
洪秀全胤禛)勒馬立於河岸高處,冰冷的河水氣息撲麵而來,卻未能驅散他眉宇間凝重的陰霾。他目光銳利如鷹,不斷掃視著對岸模糊的陝北輪廓,又時不時回望東麵來路,仿佛能穿透重重山巒,看到正在逼近的滾滾煙塵。
“快!再快些!”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焦灼,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輜重能舍則舍,人必須先過去!”
田文鏡跟在他身側,官袍下擺已被泥水浸濕,他努力維持著鎮定,但微微顫抖的手指和不時抿緊的嘴唇,暴露了他內心的驚濤駭浪。“王爺……不,天王,”他及時改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隆科多雖滅,然朝廷雷霆之怒,恐非一路兵馬。若遲疑片刻,恐……”
“沒有若!”洪秀全猛地打斷他,倏地轉過頭,眼中是經曆過絕境後的狠厲與清醒,“朕太了解朕那位‘父皇’了!”
他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近乎自嘲的弧度,“他用兵,向來如弈棋,講究布局合圍。隆科多這顆棋子剛落下,恐怕另外幾路,甚至十路八路兵馬,早已在路上了!留在山西?”他冷哼一聲,目光再次投向波濤洶湧的黃河,“那就是等著被包餃子!四麵皆敵,縱有金山銀山,也是死路一條!”
他猛地一抖韁繩,策馬沿著河岸緩行幾步,伸手指著對岸那片蒼茫、溝壑隱現的土地,語氣陡然變得沉穩而充滿算計:“但一過此河,便是另一番天地!幾年前朕巡視陝北,那裡千溝萬壑,地形之複雜,猶如迷宮。朝廷大軍再多,進了這地方,也是猛虎陷泥潭,有力無處使!”
他微微眯起眼,仿佛已經看到了未來的作戰圖景,聲音低沉而充滿自信:“他們隻能分兵據守要道,或者冒險進溝搜索。而我們,”
他頓了頓,回身看向身後正在有序登船的戚家軍精銳,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我們人少,卻精悍,更熟悉了這火器之利。正好化整為零,藏於這萬千溝壑之中。他們若分兵,我們就集中力量,挑最弱的一路,一口吃掉!他們若大軍抱團,我們就避其鋒芒,襲擾其糧道,讓他們在這黃土高原上,疲於奔命!”
他的話語條理清晰,帶著一種久經磨礪的戰場直覺和對地理的深刻理解,瞬間驅散了眾人心頭的些許迷茫。田文鏡深吸一口帶著河水腥氣的冷空氣,重重地點了點頭:“天王明鑒!唯有如此,方能於死地求活!”
洪秀全不再多言,隻是凝望著最後一批士卒登上渡船,用力一揮手。船槳破開水浪,向著西岸奮力劃去。他深知,渡過黃河僅僅是第一步,真正的考驗,在那片等待著他們的、沉默而複雜的黃土高原深處。
大軍一路西行,確定第一個落腳點和根據地成了當務之急。然而,在商議具體目標時,幾位穿越女的表現卻比那些久經沙場的將領更為積極和“熟悉”。
“一定要去延安!”耿佳·琉璃指著簡陋的地圖,語氣肯定。
“還有保安!那裡也很關鍵!”年小蝶也插嘴道,眼中閃著莫名的興奮。
洪秀全聽得眉頭緊鎖,他記憶中,陝北似乎並無“延安”、“保安”這等明確府縣名稱。“爾等所言延安、保安,乃是何處?輿圖之上,隻見膚施、保安堡等名。”
穿越女們一時語塞,麵麵相覷。最終還是烏拉那拉·婉清深吸一口氣,壓抑著內心的激動,上前一步,低聲道:“天王恕罪。我等……我等所知地名,或許與今時略有不同。但請天王相信,在……在某種未來的記載中,有一支名為‘紅軍’的隊伍,曾被困於此地,最初僅剩不足兩萬人馬,形勢比之我等如今更為險惡!”
她的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洪秀全目光銳利地盯著她:“哦?後來如何?”
烏拉那拉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信仰的光芒:“後來?他們不僅在此地站穩了腳跟,更以這區區兩萬之眾,運用這千溝萬壑的地利,屢破強敵,甚至一戰殲滅了前來圍剿的二十餘萬大軍!最終……最終以此為根基,縱橫天下,推翻了當時的朝廷,建立了一個名為‘新中國’的全新國度!”
“兩萬破二十萬?最終奪取天下?”洪秀全聞言,縱然以他帝王心性,也不禁心神劇震,一股熱血直衝頂門!田文鏡等人更是目瞪口呆,覺得此事實在過於駭人聽聞,難以置信。然而,天幕的存在本身就已超乎常理,這些穿越女帶來的“預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好!好一個星火燎原!”洪秀全擊節讚歎,原本因逃亡而有些壓抑的心情,瞬間被這個“先例”點燃了巨大的希望,“此地既是龍興之所,天命或真在我等!傳令,目標膚施延安)、保安堡,加速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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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希望帶來信心的同時,也讓他對眼前這場“天幕選拔”有了更清醒的認識。趁著行軍間隙,他獨自思忖:
“若真能如那‘紅軍’般,在此地開創基業,乃至問鼎天下,誰還願意去那天幕之上,與其他三人爭奪那虛無縹緲的‘唯一洪秀全’名號?”他冷靜地分析著利弊,“贏了,不過是將鄭仁坤、洪承疇、魏小三那點家當並過來,資源增加數倍而已;可若是輸了,便是萬劫不複,直接被抹殺!風險與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一個強烈的念頭在他心中滋生:“下次天幕若再開啟,隻要它詢問是否退出,我胤禛第一個退出!”
他暗自盤算:“大不了放棄‘洪秀全’這個名字不用便是!在康熙年間,這名頭遠不如後世那般響亮,丟了也無甚可惜。”他甚至從烏拉那拉等人口中隱約得知,那個在道光年間“正牌”的洪秀全,雖然一度聲勢浩大,最終卻兵敗身死,連屍骨都被曾國藩用火炮轟得粉碎,下場淒慘無比。這更讓他覺得,這名號似乎帶著某種不祥。
“還是腳踏實地,憑借手中這些資本,在這陝北之地,效仿那‘紅軍’舊事,闖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更為穩妥!”他望著眼前連綿不絕的黃土溝壑,心中已然做出了決斷。天幕的舞台,他不想再奉陪了,他要在這真實的曆史戰場上,下完自己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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