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水麵,依舊映照著歌舞升平,可水麵之下,暗流已化作洶湧的漩渦。陳一叛逃投下的石子,激起的漣漪正不斷擴大,而隨著夜辰與蘇婉的悄然入駐,這場暗戰被推向了更加詭譎莫測的深淵。
夜辰的布局,無聲無息,卻如一張彌天大網,悄然罩向了蟄伏的對手。
荀彧依計放出的消息——“陳承安震怒,即將親臨京城清理門戶”——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炸彈,雖未直接見血,卻在太初門長老古雲的心湖中掀起了驚濤。他一方麵嚴令加緊對陳一的拷問,試圖在“正主”到來前榨乾其最後的價值;另一方麵,則嚴令深埋的“影子”加倍小心,並設法確認陳承安的動向。
然而,“影子”傳回的信息,開始變得飄忽不定,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甚至偶爾會夾雜著一些經過驗證後證實為虛假的情報。古雲那布滿皺紋的臉上,陰鷙之色愈濃。他感到一張無形的網正在收緊,卻不知網繩握在誰手,隻能將這歸咎於陳承安的威壓與陳家內部清洗帶來的必然混亂。
與此同時,天下商會總部密室之內,一場指向核心的“淨化”正在靜默中進行。蘇婉親手調配的“滌心散”,藥性溫和,能於不知不覺間引人吐露真言,事後卻難留痕跡。它被巧妙地融入熏香、茶點,目標直指荀彧、雲翳、厲天行等所有能接觸核心機密的高層。
此舉無異於刀尖向內,風險極大。但夜辰的理由冰冷而堅決:“毒瘤若生於心腹,剜肉雖痛,亦不得不為。信任,需以絕對的真實來淬煉。”
密室內,青煙嫋嫋,異香淡淡。詢問在看似平和的氣氛中進行,如同老友間的閒談。在“滌心散”的作用下,諸人心扉洞開,所言皆真。過程有驚無險,所有人的陳述都清晰表明,他們與陳一之事絕無乾係。
當最後一人退出密室,夜辰緩緩睜開一直微闔的雙目,眸中寒星一閃:“內鬼,不在此間。”
荀彧剛鬆下的心弦再次繃緊:“那……”
“在光暈之外的陰影裡。”夜辰打斷他,聲音低沉,“在那些能間接觸及光影的人之中——近身隨從、文書助手,乃至……整理內務的親信。”
西市茶樓,喧囂依舊。此間茶樓並不屬於天下商會,天下商會的茶樓都是冠以聽風二字,建造得極其風雅,又貼近自然,但這間西市茶樓就是民間最為普通的一幢建築,往來的行商與販夫走卒甚是雜亂。
雅間內,厲天行再次與扮作富商“王公子”的夜辰“偶遇”。此番,厲天行眉宇間憂色更重,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惶,演技已臻化境。
“王兄,禍事了!”他壓著嗓子,聲音卻剛好能穿透薄薄的隔板,“陳家那位煞星就要抵京!如今風聲鶴唳,我們再找陳一,怕是引火燒身啊!”
實際上陳承安一直都在天下商會深處靜室閉關,隻不過知曉的人很少,外麵很多人都知道大少爺偶有所感閉關了,但任誰想閉關這種事自然是回到洞府或者福地內閉關最為穩妥,但陳大少當日就是避開眾多耳目隨即選了一件靜室而已。
天下商會占地極大,這些年陸陸續續建設過程中,大多數商會的內部人也不清楚商會的具體布局,因此陳大少鑽進去閉關,知道的人還真是少之又少,陳一正好不在此列。
扮作王公子的夜辰不慌不忙,執壺斟茶,動作優雅,聲音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低沉:“厲兄,富貴險中求。越是大浪滔天,渾水才好摸魚。我新得密報,那陳一,或許就藏在……城西那片廢棄的永濟倉。那裡三教九流,正是藏匿的絕佳所在。”
這精心炮製的魚餌,帶著誘人的香氣,被悄然擲出。
太初門隱秘據點內,古雲幾乎同時接到了兩份傳訊。
一份來自“影子”,語焉不詳,隻警示陳家內部正進行秘密審查,動向不明,建議蟄伏。
另一份,則來自茶樓眼線,清晰地稟報了“王公子”透露的,關於陳一藏身“城西永濟倉”的消息。
古雲枯瘦的手指撚著長須,眼中精光閃爍,陷入權衡。影子的警告讓他心生警惕,但“星辰砂”的巨額利益與陳一可能被他人捷足先登的焦慮,如同毒蛇般啃噬著他的理智。
“影子……未免太過畏首畏尾。”良久,古雲冷哼一聲,做出了抉擇,“陳家內部整頓,無非是陳承安將至的例行公事。永濟倉……縱是陷阱,也要探上一探!派一隊外圍人手,小心查探,若有發現,即刻回報,不得妄動!”
他選擇了相信那條看似“偶然”得來的線索,卻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踏入夜辰編織的羅網。
城西,永濟倉。殘垣斷壁在月色下如同巨獸的骨骸,荒草在夜風中簌簌作響。
一隊太初門外圍弟子如鬼魅般潛入,謹慎地搜索著。當他們推開一扇看似腐朽的厚重庫門時,迎接他們的並非臆想中的驚弓之鳥,而是雲翳率領的,早已守株待兔的暗部精銳!
寒光乍起,瞬息之間!實力本就不濟的太初門弟子遭此突襲,頃刻潰敗,唯有領頭者憑借一枚詭異的血遁符籙,燃燒精元,化作一道血光狼狽逃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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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翳並未追擊,隻是冷冷地凝視著那道消失的血色,隨即,一枚仿製的、指向與太初門有染的周家的信物,被“無意間”遺落在激鬥現場。
逃回的太初門弟子氣息奄奄,稟明了遭遇伏擊的經過,並呈上了那枚“意外”獲得的周家信物。
古雲捏著那冰涼的信物,臉色由青轉白,最終化為一片駭人的鐵青!
“周家!安敢如此!”他暴怒一掌,身旁檀木桌案應聲碎裂,“竟與陳家合謀,設局害我!”
永濟倉是假消息,已確鑿無疑。那麼,傳遞消息的“王公子”與那看似焦躁的厲天行,極可能就是周家,乃至陳家拋出的毒餌!而“影子”的警告,竟是真的!
這一刻,信任的基石崩開了一道裂痕。古雲心頭疑雲密布:除了“影子”,是否還有未知的黑手?亦或者……“影子”本身,也已不再純粹?
“即刻起,暫停與‘影子’的一切聯絡!嚴查周家!還有,那個‘王公子’及其同黨,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揪出來!”古雲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狂怒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
夜辰的棋,落子無聲。一招引蛇出洞,接一招嫁禍江東,成功在太初門內部埋下了猜忌的種子,攪渾了池水,並將對方的視線引向了錯誤的方向。
無間之道,真假莫辨。誰在演戲,誰又是戲中人?獵手於暗處微笑,等待著下一個收網的時機。這盤大棋,勝負遠未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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