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馬海峽的硝煙在午後的海風中漸漸沉降,細碎的煙粒混著水霧在浪尖凝結成一層灰白色的薄膜。李和扶著威海艦艦橋的欄杆,指節在冰涼的金屬上緊緊的抓著。
望遠鏡的鏡片裡,富士艦傾斜的艦體像一頭負傷的巨獸,左舷水下的彈洞仍在汩汩冒著氣泡,將油汙與血水攪成渾濁的漩渦。海麵上漂浮的殘骸比清晨稀疏了些——那些斷裂的桅杆、變形的鋼板和浮在水麵的軍帽,正隨著退潮向東南方向漂去,仿佛在追逐著什麼。
“管帶,東南方向發現三艘日艦煙柱!”了望哨的喊聲刺破了短暫的寧靜。李和迅速轉動望遠鏡,果然看到遠方水天相接處升起三道急促的黑煙,那是日軍的護航巡洋艦“和泉”號與兩艘魚雷炮艦,它們本該護衛富士艦的側翼,此刻卻正以近乎瘋狂的速度向本土方向逃竄。
“是想跑回長崎報信嗎?”大副林敬濤的聲音帶著冷笑,“要不要追?咱們23節的航速,追上它們綽綽有餘。”
李和放下望遠鏡,目光重新落回富士艦:“不必。丁軍門有令,首要任務是接收俘虜,清理戰場。讓它們去報信吧——一艘無護航的敗艦,跑回日本也隻能添幾分恐慌。”他頓了頓,補充道,“給鎮遠艦發信號,通報日艦逃竄方向,讓左翼巡邏隊留意即可。”
威海艦的信號旗在桅杆上翻動時,兩艘載著陸戰隊的小艇已駛過最後一段浪區。王海蹲在艇首,左手按著腰間的左輪槍,右手緊緊攥著纜繩——他靴筒裡還插著一把短刀,那是出發前老母親塞給他的,說“見了倭寇彆手軟”。小艇撞上富士艦的船舷時,他聽到艦體內部傳來金屬摩擦的吱呀聲,像是巨獸瀕死前的喘息。
“搭跳板!”王海吼了一聲,率先踏上搖晃的木板。富士艦的甲板比想象中更狼藉:305毫米主炮的炮管歪向一側,炮盾上嵌著一枚150毫米炮彈的彈片;中部甲板被炸開一個丈餘寬的缺口,露出下方扭曲的鋼梁;幾具日軍屍體被帆布半掩著,其中一具還保持著握炮栓的姿勢。
“都出來!”陸戰隊士兵舉著步槍喊話,槍托敲擊甲板的聲音在空曠的艦體裡回蕩。過了片刻,艦橋下方的艙門才緩緩打開,一個戴著金邊眼鏡的海軍大佐舉著雙手走出來,他的白色製服沾滿油汙,領章歪在一邊。
“我是富士艦艦長牧野忠篤,”他的華語帶著生硬的口音,鞠躬時腰彎得很低,“全艦剩餘187人,願意接受……優待。”
王海沒理會他的客套,轉身對身後的士兵說:“分三組!一組守艙門,二組檢查彈藥庫,三組跟我去動力艙!”當他踩著發燙的鋼梯下到輪機艙時,一股濃烈的煤煙味撲麵而來——兩台圓柱形鍋爐有一台已經炸裂,斷裂的管道像毒蛇般扭曲著,另一台的爐壁上布滿裂紋,蒸汽正從縫隙裡嘶嘶噴出。
“管帶,動力係統還有救!”負責機械的士兵突然喊道,他正指著沒完全損壞的主軸,“隻是鍋爐炸了,換兩台新的還能轉!”王海湊近細看,果然見主軸的齒輪雖然磨損,卻沒傷到根本。他心裡猛地一熱——這哪裡是俘獲一艘船,分明是繳獲了世界上最先進的戰列艦技術!
消息傳到定遠艦時,丁汝昌正在海圖上標注戰場態勢。當副官高喊“富士艦接收完畢,動力係統可修複”時,這位鬢角染霜的老將竟失手碰倒了手邊的茶杯,茶水在海圖上暈開,恰好蓋住日本列島的位置。
“好,好啊!”丁汝昌連說兩個好字,抓起傳聲筒,“給威海艦發信號:派鎮洋艦協同拖帶,鎮遠艦護航,務必今夜抵達濟州島錨地!”他轉過身,看著艙外飄揚的黃龍旗,聲音突然哽咽,“十八年了,從馬尾到黃海,咱們終於揚眉吐氣了!”
此時東南方向的海麵上,“和泉”號正拚儘全力逃竄。艦長佐藤鐵太郎站在艦橋,望著逐漸縮小的北洋艦隊身影,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作為護航艦,他們本該與富士艦同生共死,可當看到三景艦被定遠艦主炮轟成火球時,他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必須把戰敗的消息帶回日本。
“加速!再加速!”他對著輪機長嘶吼,全然不顧鍋爐壓力表的指針已指向危險區域。煙囪噴出的黑煙越來越濃,像一道恥辱的印記劃破天際。
而在富士艦的甲板上,李和正指揮士兵更換國旗。當褪色的太陽旗被降下時,幾個被俘的日軍水兵突然哭了起來,牧野忠篤彆過頭,看著遠方的海平線,肩膀微微顫抖。李和沒理會這些,親手將一麵嶄新的黃龍旗係在桅杆繩上——當旗幟在海風中展開時,金色的龍紋在夕陽下閃著光,仿佛要騰雲而起。
“管帶,丁軍門來電,讓咱們給新艦起名呢!”信號兵舉著電報紙跑來。李和望著旗麵,突然想起出發前光緒帝的諭旨:“務揚國威,震懾四夷”。他沉吟片刻,對信號兵說:“回電:請奏請聖上,賜名‘威遠’——威加四海,遠鎮八方!”求艦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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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傳回國內時,天津衛的鼓樓前已擠滿了百姓。當報童高喊“北洋水師俘獲日本巨艦,倭寇護航艦狼狽逃竄”時,人群裡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茶館裡的說書人臨時改了段子,把李和描寫成“腳踩風火輪,手持定海神針”的英雄;綢緞莊的老板連夜趕製黃龍旗,一時間全城的紅布都被搶購一空。
紫禁城養心殿裡,光緒帝拿著戰報的手微微顫抖。他看向站在階下的李鴻章:“李中堂,依你看,這新艦叫什麼好?”李鴻章躬身答道:“聖上,威海艦管帶李和提議‘威遠’,臣以為甚妥。既顯軍威,又合‘鎮遠’‘定遠’之意。”皇帝點點頭,提筆在奏折上寫下“準奏”二字,筆鋒力透紙背。
而在東京,伊藤博文正站在議會大廳的窗前,看著外麵淅淅瀝瀝的秋雨。當‘和泉’號將富士艦被俘的消息傳來時,議會裡的爭吵聲戛然而止,隨後爆發出一片絕望的呼喊。有議員當場拔劍欲剖腹,被衛兵死死按住;還有人哭喊著“天照大神拋棄我們了”,癱倒在議事桌上。
“夠了!”伊藤博文猛地轉身,聲音嘶啞,“敗了就是敗了!立刻起草國書,向清國求和!”他看著牆上的日本地圖,突然覺得那些島嶼渺小得像米粒——沒有了富士艦,沒有了聯合艦隊的主力,這個國家再也無力支撐戰爭了。
八月底的青島港,秋意漸濃。當日本和平代表團乘坐的“神戶丸”緩緩駛入港區時,碼頭上的北洋水師士兵們列隊而立,軍靴踏在石板上發出整齊的聲響。代表團成員低著頭走下舷梯,不敢看岸邊飄揚的黃龍旗,更不敢看遠處錨地裡那艘正在檢修的“威遠”艦——它的桅杆上,金色的龍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像在無聲地宣告著這場戰爭的結局。
海風吹過港灣,帶著淡淡的硝煙餘味。李和站在威海艦的甲板上,望著那艘曾經的日本旗艦,突然想起王海告訴他的細節——在富士艦的艦長室裡,發現了一本牧野忠篤的日記,最後一頁寫著:“若清國水師早有今日之銳,我等何敢輕言開戰?”
他微微一笑,轉身走向艦艏。那裡,嶄新的主炮正對著遠方的大海,仿佛在訴說著一個遲到太久的真理:能震懾遠方的,從來不是堅船利炮,而是一個民族不屈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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