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三年公元186年）十月初九，興慶城將軍府正堂內，炭火驅不散自北門縫隙滲入的凜冽寒氣，更壓不住堂中彌漫的凝重。斥候帶回的“鮮卑東部大人素利率六萬騎南下”的急報，如同一塊寒冰砸入滾油，瞬間讓所有人心頭繃緊。輿圖上，那道代表鮮卑大軍的粗重朱砂箭頭，自陰山以北直插五原郡成宜縣，猙獰刺目。
王康端坐主位，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堂下諸將：高順麵沉似水，於禁神色凝重，徐晃緊握巨斧，王固眼含怒火，趙雲、張合挺立如槍，典韋更是煩躁地摩挲著戟杆。程昱、陳宮等文佐亦眉頭緊鎖。
“六萬鮮卑騎……”王康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帶著金鐵般的冷硬，“來勢洶洶，欲踏平河套，為休屠張目！諸位，是據城死守，待其頓兵堅城之下？還是主動出擊，以野戰迎之？”
高順率先開口，聲音冷冽如鐵：“將軍，鮮卑鐵騎來去如風，若任其長驅直入，蹂躪五原新複之地，焚我屯田，掠我歸化，則民心士氣皆損！且其勢大，分兵圍我諸城，我軍反陷被動！末將以為，當集精銳主力，以野戰迎頭痛擊！挫其鋒銳，方能掌握主動！”
“高將軍所言極是！”趙雲接口，銀甲映著炭火，“我奮武軍新得戰馬，步卒皆可乘行，機動力大增！驍騎、遊騎更配雙馬，來去如風！與其困守，不如以我之長，擊敵於野！末將願為先鋒！”
張合亦踏前一步：“末將新練遊騎營五千，皆休屠健兒，騎射精熟，正堪為大軍耳目爪牙！野戰之中，襲擾遮斷，斷敵糧道，必能建奇功！”
於禁沉穩補充：“野戰迎敵，確為上策。然敵眾我寡，六萬控弦之士，不可小覷。當擇利於我之戰場，以堅陣挫其銳氣，再以精騎側擊破之！輔兵營需全力保障後勤，深溝高壘，立穩營盤為根基。”
徐晃、王固、典韋等將紛紛附議，戰意高昂。程昱撚須道：“野戰雖險，然確為掌握主動之唯一良機。鮮卑遠來，糧草轉運艱難，素利雖糾合諸部，然宇文、段部、慕容未必齊心。若我能於野戰中予其重創，其聯盟或生齟齬，此消彼長，勝算可增！”
王康霍然起身，猩紅披風無風自動，決斷已下：“好！諸君所見略同！那便以野戰迎之，禦敵於五原北境！”
他手指輿圖，條分縷析：
“兵力部署：傾我奮武精銳！高順陷陣營五千！於禁中壘營五千！徐晃靖武營五千！王固虎賁營五千！此四營步卒，皆配戰馬多為馱馬），行軍可乘，臨戰下馬結陣，合兩萬之眾！趙雲驍騎營五千精騎配雙馬，人馬皮劄甲嵌護心鏡）！張合遊騎營五千精騎配雙馬，人披皮劄甲嵌護心鏡）！典韋虎衛營二百鐵騎人馬鐵劄甲）！輔以呂岱輔兵營一萬，負責押運糧秣、箭矢、紮營掘壕、救護傷員！合計戰輔精兵三萬七千餘眾！”
“進軍方略：大軍即日開拔，北出興慶，直趨五原成宜縣以北！斥候營王栓！”
“末將在！”
“著你率本部精銳，並增撥遊騎營偵騎兩隊，配雙馬！全力前出，務必探明：素利主力確切位置與動向！其六萬騎分作幾路？各路兵力幾何？統兵將領何人？糧草囤積何處？何處地形可資利用？每日一報，不得有誤！”
“末將領命！必使鮮卑動向，纖毫畢現於將軍案前！”王栓肅然抱拳。
“戰場選擇：據輿圖與舊時邊報，成宜以北，屠申澤烏梁素海）西畔，有地名‘青石原’。其地開闊，利於騎兵馳騁，然西有連綿矮丘可藏伏兵，東臨大澤可阻敵迂回，中有數條乾涸河床可為天然塹壕！我軍當搶占此地，背靠矮丘紮營立寨，以步軍大陣據守河床之利，吸引鮮卑主力來攻！待其久攻不下，氣竭力疲，再以驍騎、遊騎兩營精騎，自側翼矮丘後殺出，攔腰斬斷，直搗素利中軍帥旗！典韋虎衛隨本將，尋機斬將奪旗！”
“各部職責：”
“高順、於禁、徐晃、王固！爾等四營步軍，乃此戰根基！列陣務必如山！依托河床，深溝高壘！強弓勁弩，備足箭矢！本將要青石原成為鮮卑鐵騎的葬身之地！”
“趙雲！驍騎營乃破敵重錘！隱於矮丘之後，靜待良機！號令一出，務必雷霆萬鈞，一擊破敵！”
“張合！遊騎營乃靈動之刃！戰前遮護兩翼，清掃敵之遊騎！戰中尋隙襲擾敵後，斷其糧道，亂其軍心！戰後追亡逐北，務求儘殲！”
“呂岱！輔兵營乃全軍命脈！立營務必堅固！糧道務必暢通！傷者務必速救！若有差池，唯你是問！”
“諸將可有不明之處？”
“末將等明白！謹遵將令！”眾將轟然應諾，聲震屋瓦。
“程昱、陳宮！”
“屬下在！”
“統籌後方，全力保障糧秣箭矢供應！安撫民心，嚴防宵小！”
“諾！”
軍議散罷，整個興慶城瞬間化作沸騰的兵營。戰鼓號角響徹雲霄，各營駐地人馬喧囂。陷陣、中壘、虎賁、靖武四營的將士們最後一次檢查著分配給自己的馬匹鞍韉，擦拭著長矛橫刀，將成捆的箭矢裝上馱馬。營地內響起此起彼伏的控馬口令和安撫馬匹的吆喝聲。兩萬步卒雖非騎兵，然經數月操練，上馬行軍已頗為嫻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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驍騎營駐地，鐵流湧動。五千精騎已披掛整齊，褐色的皮劄甲嵌著鋥亮的護心鏡，戰馬亦披著半身皮甲。丈八騎矛如林，強弓勁弩掛於鞍側。將士們默默檢查著裝備，眼中是久經沙場的沉穩與即將到來的大戰前的亢奮。趙雲銀甲白袍，跨坐照夜玉獅子，於陣前緩緩巡弋，無聲地凝聚著軍心。
遊騎營駐地，氣氛迥異卻同樣剽悍。五千休屠健兒身著統一皮劄甲，護心鏡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他們或擦拭著自選的彎刀，或調試著弓弦，或低聲用胡語交談，眼神中混雜著對戰鬥的渴望、對新生的珍視以及對統帥張合的敬畏。張合駐馬陣前，目光如電掃過，用清晰的漢話與胡語交替下達著最後的指令，確保軍令暢通。
最引人注目的是虎衛營。典韋如同一尊鐵塔，雙戟交叉背於身後。二百鐵衛人披暗灰色鐵劄重甲，馬覆同樣厚重的鐵鎧，隻露馬眼與四蹄，如同移動的鋼鐵堡壘。沉重的甲葉摩擦聲低沉而震撼，他們是王康手中最鋒銳也最沉重的破甲錐。
翌日清晨，興慶城北校場。三萬七千餘將士列成森嚴方陣，戰馬嘶鳴，兵甲曜日。玄赤色的“王”字大纛與各營戰旗在秋風中狂舞。王康頂盔貫甲，猩紅披風獵獵作響，登臨點將高台。目光掃過腳下這片鋼鐵森林，聲如洪鐘，借助鐵皮喇叭傳遍全場：
“將士們！袍澤們！”
“鮮卑素利，率六萬豺狼，越我陰山，犯我疆土！欲焚我房屋，掠我牛羊，奴我妻兒！欲將我河套軍民，儘踏於鐵蹄之下！”
“我等起於陳留，轉戰萬裡，血染黃沙，方掙得腳下這片安身立命之土！朔方九城，五原十縣，哪一磚一瓦，不浸透我漢家兒郎之血汗？哪一寸土地，不容我漢家旌旗飄揚？今胡虜洶洶而來，斷我生路，爾等——答不答應？！”
“不答應！不答應！不答應——！！！”山呼海嘯般的怒吼直衝雲霄，兵刃頓地，聲震四野！
“好！”王康節鉞高舉，聲若雷霆，“吾輩丈夫，保家衛國，正在此時！此戰，無他，唯死戰而已！勝，則河套永固，胡馬不敢南顧！敗，則山河破碎，你我皆成胡虜刀下之鬼，妻兒永世為奴！本將在此立誓，帥旗所指，吾必身先士卒！後退一步者，斬！斬！斬！”
“殺！殺！殺！”瘋狂的呐喊與兵刃撞擊聲彙成一片，將士們雙目赤紅，戰意已燃至頂點！
“三軍聽令！”王康手中節鉞，重重劈向北方，“開拔！迎敵！以我漢家兒郎之鐵血，讓鮮卑胡虜知曉——犯我河套者，雖遠必誅！雖眾必殲！”
咚！咚！咚！咚！
雄渾的戰鼓如驚雷炸響！號角長鳴，撕裂長空！
“漢軍威武——！”
“萬勝！萬勝！萬勝——！！！”
在震天動地的呐喊聲中，鋼鐵洪流轟然啟動！趙雲驍騎營為鋒銳，張合遊騎營護兩翼，四營騎馬步卒為中堅，典韋虎衛營與王康帥旗緊隨其後，呂岱輔兵營押運著連綿的車隊馱畜殿後。煙塵滾滾，遮天蔽日，三萬七千大軍，攜帶著決死的信念與衝天的殺氣，如同一條玄赤色的巨龍，離開興慶堅固的城防，毅然決然地撲向北方那片未知而血腥的戰場。青石原，將是決定河套命運的血色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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