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五年公元188年）四月廿二，龍門渡口，西岸。
渾濁的黃河水裹挾著上遊融化的雪水與泥沙，奔流咆哮，聲震四野。寬闊的河麵上，巨大的浮橋如同一條匍匐的巨龍，連接著東西兩岸。此刻，東岸的渡口堡寨上，休屠各胡的狼頭旗在河風中狂舞，箭樓垛口後，密密麻麻的箭簇閃爍著不祥的寒光。三千休屠精騎扼守此咽喉要地，控扼著朔方大軍東進的必經之路。
西岸高坡，王康勒馬而立，玄甲猩氅，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對岸嚴陣以待的敵軍。身後，是肅立的諸將與中軍核心。前鋒趙雲、張合已率驍騎、遊騎兩營抵達數日，與東岸叛軍隔河對峙，小規模斥候交鋒不斷，卻因浮橋險要，叛軍戒備森嚴，一時難以下手。
“將軍，”張合策馬近前，指著浮橋與堡寨，“龍門渡地勢險要，浮橋狹窄，僅容三騎並行。敵軍憑堡據守，強弓勁弩覆蓋橋麵及西岸灘頭。末將與趙將軍連日觀察，其守將乃白馬銅心腹‘獨眼狼’禿發利，凶悍狡詐，布防嚴密，強攻恐傷亡甚巨。”
趙雲亦沉聲道：“末將曾遣死士小隊趁夜泅渡，試圖破壞浮橋或攀援堡牆，皆被其密集哨探及箭雨擊退。敵在東岸灘頭廣布鐵蒺藜、陷馬坑，我軍騎兵優勢難以施展。”
王康凝望著咆哮的黃河與那道如同巨獸咽喉般的浮橋，眉頭微鎖。強攻，是下下之策，用人命去填這黃河天塹與堅固堡寨，非智者所為。他的目光沿著奔騰的河水向下遊遊移，忽然定格在數裡外一處水流相對平緩、河岸較為陡峭的河灣。
“公台，”王康看向身旁的陳宮，“下遊五裡，野狐灣，河麵稍窄，水流較緩，兩岸崖壁陡峭。若遣一支奇兵，趁夜泅渡，攀上東岸崖壁，繞至渡口堡寨側後…如何？”
陳宮眼中精光一閃，立刻領會：“將軍妙計！正麵佯攻吸引其注意，奇兵側後突襲，中心開花！此計可行！然需滿足三要：其一，泅渡攀岩之士，需體魄超群，膽大心細，尤善夜戰；其二，時機精準，須待我正麵佯攻最烈之時，方能掩其行跡；其三，奇兵登岸後，需迅猛如雷，直搗要害！”
“善！”王康目光轉向肅立諸將，最終落在王固身上：“王固！”
“末將在！”王固挺胸出列。
“爾虎賁營，自組建之初，便以攀援、突擊、近身搏殺見長！著爾即刻從營中，精選悍卒五百！要能潛行、善泅渡、敢攀絕壁、悍不畏死之士！攜帶鉤索、短刃、手弩、火油罐！今夜子時，潛行至野狐灣西岸！待正麵戰起，火光為號，即刻泅渡攀岩，突襲敵堡寨側後！焚其糧草，亂其軍心，為大軍打開通道！能否辦到？”
王固眼中瞬間燃起熊熊戰火，抱拳低吼：“末將領命！虎賁營中，多的是敢上刀山下火海的兄弟！五百死士，定不負將軍重托！若不成，提頭來見！”
“好！”王康又看向高順和徐晃：“高順！徐晃！”
“末將在！”二將齊聲應道。
“著陷陣營、靖武營，各出兩千精銳步卒，配強弓硬弩！明日拂曉，於正麵渡口西岸，大張旗鼓，廣布旌旗，架設投石機、雲梯，作勢強攻！務必造出雷霆萬鈞之勢，將禿發利主力牢牢釘在正麵堡寨！掩護王固奇兵行動！”
“諾！”高順、徐晃肅然領命。
“趙雲！張合！”
“末將在！”
“爾等兩營精騎，於陷陣、靖武步卒之後列陣！待王固奇兵得手，堡寨火起混亂之時，即刻以最快速度衝過浮橋！不顧一切，搶占東岸灘頭，擴大戰果，接應大軍！”
“諾！”
軍令如山，各部立刻分頭準備。王固返回虎賁營，一聲令下，營中頓時沸騰。自陳留起便追隨王康的老卒、黃巾降卒中選拔的悍勇、以及後來補充的邊地銳士，紛紛踴躍報名。最終，五百名身材精悍、眼神銳利、渾身透著剽悍之氣的士卒被精選出來。他們默默檢查著鉤索、匕首，將手弩和火油罐用油布仔細包裹，等待著黑夜的降臨。
四月廿三，拂曉。
黃河的咆哮聲被另一種更加震耳欲聾的聲響所掩蓋！
“咚！咚！咚！咚！”
“嗚——嗚——嗚——！”
戰鼓如雷！號角震天！西岸灘頭，高順的陷陣營與徐晃的靖武營將士排成嚴整的方陣，深青色的旗幟如林！數十架臨時趕製的簡易投石機被輔兵奮力絞緊配重，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雲梯、擋箭車被推出陣列！強弓勁弩齊齊指向對岸！
“放——！”隨著高順、徐晃的厲吼，投石機發出沉悶的轟鳴！磨盤大的石塊和點燃的草球呼嘯著砸向東岸堡寨！轟轟轟！磚石碎裂，木屑紛飛！幾處垛口被砸塌，守軍慘叫著跌落！
“弓弩手！三輪齊射！壓製城頭！”嗡——！密集的箭雨如同黑色的風暴，瞬間覆蓋了對岸堡寨的每一寸暴露空間！
“漢狗要強攻了！頂住！放箭！放滾木！”禿發利在堡寨中揮舞著彎刀，獨眼因憤怒而赤紅。守軍被這突如其來的猛烈攻勢打得抬不起頭，隻能憑借垛口盲目向下射箭、投擲石塊滾木。所有注意力都被牢牢吸引在正麵浮橋方向。灘頭預設的鐵蒺藜和陷馬坑前，倒下了不少試圖衝鋒試探的靖武營士卒，更讓禿發利堅信漢軍主力必從此處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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