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二年十月初三公元191年),凜冽的北風卷過晉陽州牧府,程昱帶來的密報裹挾著更甚於寒風的天下烽煙:
“稟州牧!司隸長安,郿塢笙歌未歇,流言如刀,‘千裡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之讖語遍傳閭巷,董卓似有警覺,出入扈從倍增。三輔流民凍斃道旁者日增,西涼軍彈壓愈酷,民怨已達沸點。”
“關東之地,兗州驟變!曹操趁刺史劉岱出兵征討黃巾殘部於濟北,東郡空虛之際,遣大將曹仁、夏侯淵率軍突襲鄄城!劉岱留守兵力薄弱,城陷身死!曹操遂以‘為岱複仇,靖平兗州’之名,收編劉岱部眾,並得陳留太守張邈、名士邊讓等響應,自領兗州牧!中原腹地,驟起強藩!”
“豫揚方麵,袁術催逼愈急,孫策於牛渚再破劉繇軍,兵鋒直指曲阿丹陽郡治),江東震動。然術所允糧秣器械十不足三,孫策部眾饑疲,怨聲載道。”
程昱語落,堂內一片凝重。曹操的異軍突起,打破了兗州脆弱的平衡,中原棋局再添變數。王康的目光卻牢牢鎖在冀州方向,趙雲三萬鐵騎深入敵境已近半月,戰報與危機當如影隨形!
仿佛回應他的期待,堂外馬蹄聲疾如驟雨!兩名渾身浴血、甲胄殘破的飛騎營斥候踉蹌撲入,嘶聲稟報:
“報——!趙將軍急報!中山蒲陰大捷!然文醜大軍緊追不舍!”
“報——!文醜萬餘騎追至!趙將軍於蒲陰以西設伏!戰況慘烈!”
王康霍然起身:“講!詳情如何!”
時間回溯至九月廿八,冀州中山國蒲陰今順平)以西。
秋日的原野一片枯黃,起伏的丘陵如同凝固的波濤。趙雲銀甲染塵,卻依舊挺立如鬆,三萬鐵騎肅然列陣,一股肅殺之氣彌漫四野。身後,是被繩索串聯、綿延數裡的龐大隊伍——十餘萬神情驚恐、扶老攜幼的冀州丁口,以及滿載糧秣財貨、驅趕著牛羊騾馬的輜重車隊。連續十餘日的狂飆突進、焚倉破塢,六營鐵騎如同數柄燒紅的剃刀,將中山、常山、趙郡富庶之地刮得一片狼藉。所掠丁口匠戶、所獲糧畜,已遠超預期,卻也如沉重包袱,拖慢了這支鐵騎風暴的速度。
袁紹大將文醜,率一萬五千精騎,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自河間戰場星夜兼程,終於在這片名為“落雁坡”的丘陵地帶,死死咬住了趙雲大軍的尾巴!
“報——!文醜前鋒已至十裡外!”遊騎斥候飛馳來報。
“報——!西路常山郡兵約五千步騎,自靈壽方向壓來,距此三十裡!”
“報——!東路中山國相糾合郡兵、豪強部曲近萬,自盧奴定州)方向逼近,距此四十裡!”
三麵合圍!形勢危如累卵!一旦被文醜纏住,東西兩路敵軍趕到,三萬鐵騎陷入步騎混戰,還要護著龐大的遷徙隊伍,後果不堪設想!
趙雲目光掃過身後惶恐的人群和疲憊卻依舊戰意昂揚的將士,再望向西方——井陘口,高順接應大軍的方向,尚有二百餘裡!
“不能退,退則前功儘棄,人畜皆喪!”趙雲聲音清越,卻帶著鋼鐵般的決絕,“唯有一戰,擊潰文醜,方能破圍西去!諸將聽令!”
“張合、王栓!”
“末將在!”
“著遊騎營、飛騎營,分兵兩千,護衛遷徙隊伍及輜重,全速向西!遇小股敵軍則殲之,遇大隊則繞避!務必將這十餘萬丁口、糧畜,帶至高順將軍接應之地!此乃我軍血戰所得,並州未來之基!不容有失!”
“諾!”張合、王栓領命,深知此任重於泰山,立刻點兵,驅趕著龐大的隊伍加速西行,煙塵滾滾。
“張遼、王續!”
“末將在!”
“著狼騎營、胡騎營,伏於左翼矮丘之後!待中路接戰,敵騎深入,聽號角為令,自側翼橫擊!務必攔腰斬斷其陣!”
“諾!”二將領命,率部如潮水般隱入左側起伏的丘陵之後。
“王憲!”
“末將在!”
“著突騎營,伏於右翼林莽!待敵陣動搖,全力突擊其帥旗所在!擒賊擒王!”
“諾!”王憲率剽悍的突騎精銳,沒入右側枯黃的林海。
“驍騎營!”趙雲舉起亮銀槍,指向正前方越來越近的煙塵,“隨我列陣!迎擊文醜!此戰,有進無退!”
“有進無退!”萬餘驍騎營將士齊聲怒吼,聲震原野。長槊如林,戰馬嘶鳴,深青色的戰旗在秋風中獵獵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