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四年二月十七公元193年），晉陽州牧府內的炭火驅不散早春的濕寒。程昱展開的《仲春軍情密要》帛書，仿佛浸透了關河的血淚，每一個字都沉甸甸地壓在堂上文武心頭。
“主公，司隸天翻地覆！”程昱的聲音帶著一種洞穿亂局的銳利，“正月廿八夜，李傕、郭汜二賊於長安城內再度火並！戰火焚毀半城，公卿府邸儘遭洗劫！天子與伏皇後在羽林郎死護下，趁亂自覆盎門縋城而出！太尉楊彪、太仆韓融、執金吾伏完等十數忠貞老臣，率殘存羽林、虎賁數百，拚死護駕，衝破李彆遊騎攔截，九死一生，遁入弘農郡！現天子鑾駕暫駐於弘農太守朱儁字公偉）之陝縣城中！李傕、郭汜追悔火並致失天子，暫罷乾戈，合兵十萬餘眾，正猛攻弘農！朱儁兵微將寡，陝縣危如累卵！”
他手指重重戳向洛陽方向：“曹操聞天子出奔，如獲至寶！儘棄穀城營壘，星夜提兵西進，前鋒已抵洛陽廢墟！然李暹、李彆二賊率西涼鐵騎三萬，自新安疾馳回援，扼守函穀舊關，深溝高壘！曹孟德急切難破，頓兵於穀水之東，望關興歎！”
目光又掃向東南：“南陽袁術，狼子野心！見曹操傾力西向，後方空虛，立遣大將張勳、橋蕤統兵五萬，悍然北上！其前鋒已破潁川郡治陽翟，兵鋒直指陳留！兗州震動！夏侯惇雖勇，然獨木難支！若陳留有失，曹操根基動搖，進退失據矣！”
最後，落回北方：“幽冀僵局未解！公孫瓚與袁紹主力仍鏖戰於浮陽、章武之間，屍山血海，勝負難分。然袁紹已密調高乾、蔣義渠部自清河回防魏郡，顯是忌憚我並州兵威。公孫瓚亦分兵嚴綱守易京，其勢已顯疲態！”
堂內死寂，唯聞炭火爆裂的輕響。天子蒙塵，近在咫尺；梟雄環伺，虎視眈眈；中原腹地，戰火重燃！這亂麻般的局勢中，卻仿佛有一根金線，隱隱指向那八百裡秦川！
“主公！”陳宮猛地踏前一步，眼中燃燒著洞悉時機的火焰，“此乃天賜並州！千載難逢之機！”
程昱幾乎同時接口，語速急促而有力：“李傕、郭汜二賊，凶悖殘暴，儘失關中人心！雖擁西涼悍卒十餘萬，然其內訌方息，士卒離心離德！朱儁公忠體國，然陝縣小城，兵不過數千，絕難久持！一旦城破，天子再陷賊手，則天下勤王之名儘喪！今我並州兵精糧足，士民歸心！若提勁旅，自河東渡河，經臨晉關直入三輔！三輔百姓苦李郭久矣，必簞食壺漿以迎王師！此正取威定霸，奉天子以討不臣之時！”
陳宮手指輿圖，沿著黃河幾字彎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兵貴神速！我軍可自河東郡蒲阪津渡河，避開函穀天險！入左馮翊，克臨晉今陝西大荔），鎖潼關後路！李郭主力正攻弘農，腹地空虛！我軍以雷霆之勢席卷三輔，斷其歸路，與朱儁內外呼應！則李郭十萬之眾，頓成甕中之鱉！縱有悍勇，亦難敵天時、地利、人和儘在我手！”
王康端坐主位，目光如深潭，凝視著輿圖上那片被血與火反複炙烤的關中大地。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玄鐵劍格，那細微的嗒嗒聲，如同沙場點兵前的戰鼓前奏。堂下，高順、於禁、徐晃、張遼、趙雲、呂布、張合…所有將領的目光都灼灼地聚焦在他身上，戰意如同壓抑的火山。
良久，那敲擊聲戛然而止。王康緩緩抬首，目光掃過滿堂文武，最終落在輿圖上的臨晉關。
“傳令！”
聲音不高，卻帶著斬斷乾坤的決絕，瞬間點燃了整座殿堂！
“於禁、王固聽令！”
“末將在！”於禁、王固踏前一步，甲葉鏗然。
“命汝二人總攬並州留守事！統戰兵四營——靖武王猛）、奮武王禰）、威武張橫）、揚武王淩）！騎兵兩營——豹騎廖化）、驃騎胡遵）！輔兵兩萬！並節製九郡屯田軍十一萬九千眾！坐鎮晉陽，總督北疆防務！謹防袁紹、公孫瓚戰火波及，保我並州根基無虞！”
“末將領命！必使並州穩如磐石！”於禁、王固肅然抱拳。
“其餘諸將！”王康目光如電，掃過徐晃、張遼、高順、張合、趙雲、呂布、呂岱等將，“隨某親征三輔！提戰兵十六營——”他聲音陡然拔高，如金鐵交鳴，“陷陣李敢）、中壘趙平）、虎賁王勇）、振武郝昭）、宣武何曼）、建武徐和）、彰武孫德）、忠武吳霸）、英武孫輕）、雄武王當）、毅武杜長）、信武王昶）、定武趙武）、鎮武周威）、廣武吳堅）、越武郭淮）！合八萬銳卒！”
“騎兵八營——驍騎高橫）、遊騎趙桓）、狼騎孫禮）、虎騎周倉）、胡騎王續）、突騎王憲）、飛騎王栓）、越騎郭淮）！計四萬鐵騎！”
“輔兵五萬，由呂岱總督糧械轉運、營壘工事！”
“總計一十七萬大軍！兵甲齊備，糧秣充盈！十日之內，會師河東郡安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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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指如劍，直指輿圖上蒲阪津的位置：“兵鋒所指，三輔秦川！自蒲阪渡河，破臨晉，下高陵，直搗長安！滌蕩群醜，奉迎天子！還關中父老一個朗朗乾坤！”
“諾！”以高順為首，徐晃、張遼、趙雲、張合、呂布、呂岱等將齊聲怒吼，聲浪幾乎掀翻屋頂！呂布的聲音夾雜其中，帶著一種壓抑已久的、渴望證明什麼的嘶吼。階下肅立的新舊校尉們——張繡、方悅、李樂、胡才、楊奉、韓暹、魏續、魏越、宋憲、侯成、曹性、郝萌，以及各營統兵校尉——無不熱血沸騰，目光灼灼！
“戶曹崔琰、倉曹周平、工曹馬鈞、兵曹趙儼！”王康語速如飛。
“下官在！”四人急步出列。
“大軍糧秣、箭矢、火油、攻城器械、馱馬車輛，務必於十日內齊集安邑！軍器監鄭渾，太原、雁門、西河三處武庫，所有儲備鐵甲、皮甲、強弓勁弩、破甲箭簇，儘數起運，優先補充出征各營！”
“遵命！”四人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然。
“程昱！”
“屬下在！”
“河東、左馮翊、京兆尹所有軍情司細作儘數發動！李郭兵力部署、糧道倉儲、弘農戰況、山川險要，巨細靡遺，飛馬直報中軍！我要李郭二賊在我麵前，如同赤身裸體，無處遁形！”
“諾！四方耳目，皆為主公之眼！”程昱眼中精光暴射。
“陳宮！”
“屬下在！”
“隨軍讚畫，參讚軍機！檄文遍傳三輔，昭告並州義師吊民伐罪之誌！傳諭沿途州縣，順者秋毫無犯，逆者城破之日，玉石俱焚！”
“宮領命！”
一道道軍令如雷霆迸發，整個並州龐大的戰爭機器轟然啟動，以最高效率運轉起來！糧車轔轔，日夜不停地從太原、上黨、雁門的巨大官倉駛出，彙成滾滾洪流湧向汾水河穀；成箱的箭矢、捆捆的槍矛、沉重的攻城錘部件被裝上馱馬大車；軍器監匠坊爐火徹夜不熄，錘打鐵甲的聲音響徹晉陽城郊；各營駐地，戰馬的嘶鳴、兵甲的碰撞、將官的號令、士卒的操練吼聲彙成一片沸騰的海洋！
二月廿七，河東郡安邑城。
初春的汾水奔騰南下，寬闊的河麵上，舟楫如林，帆檣蔽日。張濟督造的內河水營艨艟、走舸傾巢而出，往來穿梭，將一隊隊甲士、一群群戰馬、一車車輜重，從北岸源源不斷地運抵南岸的蒲阪大營。營盤連綿數十裡，深青色的旗幟如同森林般覆蓋了原野。矛戟如林，反射著冰冷的日光；鐵甲鏗鏘，彙成沉悶的雷音；戰馬嘶鳴，此起彼伏，彙聚成一股撼人心魄的力量。
王康立於蒲阪津畔的高台上，玄甲外罩著深青大氅，獵獵作響。身後，徐晃巨斧拄地，須發戟張；張遼按刀，目光如電；高順沉靜如山；張合銳利似鷹；趙雲白袍銀甲，英姿勃發；呂布金冠亮甲，雖極力掩飾，眼中依舊燃燒著不甘沉寂的火焰；呂岱則指揮若定，調度著龐大的輔兵隊伍和輜重車隊。更後方，李敢、趙平、郝昭、徐和、孫德、吳霸、周倉、王憲、郭淮…數十員戰將肅立，殺氣直衝霄漢！十六營重甲步卒方陣森嚴如鐵壁，八營鐵騎列陣於兩翼，如同展開的鋼鐵羽翼！五萬輔兵構築營壘，架設器械，人聲鼎沸卻井然有序！
十七萬大軍！這是並州傾儘北疆數年積蓄的精華！是足以撼動天下的力量！
王康的目光越過奔騰的黃河，投向對岸那片蒼茫的、被戰火蹂躪的土地——左馮翊，三輔之地的東大門。臨晉關今陝西大荔）的輪廓在遠方的地平線上若隱若現，那是叩開長安的第一道門戶！
“渡河！”王康的聲音並不高亢，卻清晰地傳遍河岸，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
嗚——！嗚——！嗚——！
雄渾蒼涼的號角聲衝天而起，撕碎了河風的呼嘯！蒲阪津上，千帆競發！巨大的艨艟如同移動的堡壘，撞開渾濁的河水；靈活的走舸穿梭其間，載滿精銳甲士。南岸，先頭部隊的並州玄旗已插上灘頭，步卒方陣開始整隊，鐵騎開始控韁，矛戟如林，直指西方！
深青色的洪流，終於越過了黃河天塹！王康的腳踏上西岸堅實的土地，濺起微濕的泥土。他回望東方，晉陽已在千裡之外。再轉身，目光堅定地投向西方的地平線。那裡，是烽火連天的弘農，是殘破的長安，是蒙塵的天子，是李傕、郭汜盤踞的巢穴！更是他王康和身後這十七萬並州將士，將要劈開的亂世混沌，將要踏出的澄清之路！
“傳令前軍！”王康的聲音帶著金屬般的質感，“張遼、高順！統狼騎營孫禮）、突騎營王憲）、陷陣營李敢）、振武營郝昭）為先鋒！直取臨晉關！三日之內，我要看到並州大旗，插上臨晉城頭！”
“末將領命！”張遼、高順抱拳怒吼，眼中戰火熊熊。
先鋒鐵流轟然啟動，馬蹄踏碎春泥，鐵甲鏗鏘，如同決堤的鋼鐵洪流，帶著碾碎一切阻礙的氣勢，向著臨晉關，向著三輔腹地，向著那天下矚目的長安城，滾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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