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平元年九月廿三公元194年),長安城西郊社稷壇。
天高雲淡,金風送爽。廣闊的祭壇周圍,新收割的粟麥捆紮成垛,如同金色的山巒,在秋陽下散發著濃鬱的穀香。黑紅二色的社稷壇肅穆矗立,旌旗招展,甲士環列。驃騎將軍王康,身著玄端禮服,頭戴遠遊冠,在禮曹掾孫乾字公佑)的導引下,手捧一束顆粒飽滿、穗長盈尺的粟禾,緩步登壇。
壇下,五軍都督府諸將、八曹四監四院主官、長安耆老代表、並州司隸十四郡的農官代表,皆肅穆而立。更遠處,是自發前來觀禮的數萬長安百姓,人人臉上洋溢著收獲的喜悅與對未來的期盼。
王康將粟禾高舉過頂,麵南而立,朗聲禱祝,其聲在曠野間回蕩:
“皇天後土,列祖列宗在上!今歲風調雨順,稼穡豐登!賴神隻護佑,將士用命,吏民戮力,方得此累累碩果!康,謹代並州司隸十四郡軍民,獻此嘉禾,告慰神隻!伏祈來歲,國泰民安,兵甲永息,倉廩永實!”
禱畢,將粟禾恭敬置於祭台之上。鐘磬齊鳴,雅樂奏響。肅穆的儀式之後,是更為熱烈歡騰的慶典。壇下歡聲雷動,“萬勝”之聲響徹雲霄。王康步下祭壇,在諸文武簇擁下,行至那一片片象征富足的穀垛之間。他俯身抓起一把金黃的粟粒,感受著沉甸甸的飽滿,臉上露出真切的笑意。
親衛長典韋緊隨其後,高大的身軀在穀垛間穿行,玄甲鐵葉上不經意間沾上了幾縷金黃的穀芒。他趁王康檢視穀粒的間隙,微微側首,低沉的聲音清晰傳入王康耳中:
“主公,幽州細作密報。公孫瓚自易京之圍解除後,借我軍重騎餘威,又得喘息之機,大肆征召幽燕健兒及流民,兵力有所恢複。七月末,其親率精銳步騎四萬,北出盧龍塞,突襲塞外屢次寇邊的遼西烏桓丘力居部。激戰於白狼山下,斬烏桓小王塌頓,俘獲其部男女兩萬餘眾!公孫瓚擇其精壯萬餘人充入軍中,餘者分置邊郡屯墾。其勢複振,已遣使密報,言不日將再伐袁紹,雪界橋之恨。袁紹聞訊,已自鄴城退守渤海郡老巢,深溝高壘,暫避鋒芒。”
王康微微頷首,不動聲色地將手中粟粒灑回穀堆。公孫瓚不愧是邊地梟雄,恢複能力驚人,一場反擊便俘獲兩萬眾,實力更勝往昔。袁紹退守渤海,河北雙雄的對峙格局再次形成且更趨激烈。他心中迅速盤算:公孫瓚勢強,則更能牽製袁紹,於我並州大利!然其性情剛愎,此番再勝,恐更驕橫,與袁紹的廝殺隻會愈發慘烈。並州軍,是時候徹底抽身了。
“傳令張遼、趙雲,”王康低聲對典韋道,“留於易京助守之虎騎營周倉)、鐵騎營張繡)一萬重騎,即刻拔營,全數撤回太原休整!幽州之事,任公孫伯圭與袁本初自行了斷,我軍不再介入!”典韋肅然記下。
此時,倉曹掾周平字公衡)手捧厚達尺餘、墨跡簇新的倉廩總冊,趨步上前,聲音因激動而略帶顫抖:
“稟主公!興平元年秋收大計,業已核驗完畢!並州司隸十四郡,總計納新粟入官倉——六百八十萬石!”這個數字如同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在文武群臣和周圍農官代表中激起一片壓抑不住的驚歎!
周平展開冊簿,洪亮的聲音響徹穀場:
“並州九郡朔方、五原、雲中、定襄、西河、上郡、太原、上黨、雁門):官屯、民田皆獲豐稔,尤以太原、上黨、西河新墾之地效增顯著!入倉粟麥三百九十萬石!河東、河內兩郡:引汾、黃之水溉田,畝產大增,入倉一百一十萬石!關中三輔京兆、馮翊、扶風):去歲徙入南陽富戶、工匠、丁壯七十六萬口,授田墾荒,今歲初見成效,加之天公作美,入倉粟麥一百八十萬石!總計六百八十萬石!此數尚不含民戶自留口糧及各地義倉儲糧!”
他稍頓,難掩振奮:“較之去歲秋收官倉四百八十六萬石,今歲激增近二百萬石!南陽徙民實邊之策,功莫大焉!府庫充盈,軍民衣食無憂,足支三年有餘!此乃王業之基,盛世之兆!”
六百八十萬石!這個天文數字,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帶來的卻是無比的踏實與豪情。去歲徙民時的艱辛與爭議,此刻儘數化作了金燦燦的收獲!王康環視四周一張張因激動而漲紅的臉,望著那連綿無際的金色穀垛,胸中豪氣頓生。倉廩實,則百業興,根基固,則霸業成!並州司隸十四郡,四百餘萬軍民,終於熬過了最艱難的草創時期,擁有了傲視群雄的雄厚資本!
“此皆賴將士用命,吏民勤勉,天佑並州!”王康的聲音沉穩而有力,“傳令各郡:除足額征收之官糧外,今歲民戶田賦,普減一成!以示體恤,共慶豐年!”
“主公英明!”歡呼聲再次如潮水般湧起,久久不息。
秋陽暖煦,照耀著社稷壇下如山的穀垛,照耀著文武群臣振奮的臉龐,也照耀著長安城外那片正在日夜不停擴建、日益恢宏的新城輪廓。深青色的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仿佛在訴說著一個關於力量與秩序的新篇章。府庫充盈,甲兵已足,並州這艘巨艦,在亂世的驚濤駭浪中,已然鑄就了最堅實的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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