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元年十月初三公元196年),長安城秋意已深,龍首原上的林木染儘金黃。驃騎將軍府後園,招賢館所在的聚英堂庭院內,幾株晚桂尚散發著幽香。王康信步其間,賈詡字文和)落後半步相隨,這位新任招賢館主事神情沉靜,手中捧著一卷新近呈報的才俊名冊。
“主公,”賈詡聲音平緩,帶著一種洞悉世情的通透,“自去歲霸陵戰後,招賢館廣布《求賢令》於天下州郡,尤重司隸、雍涼、河北流寓之士。今歲秋闈方過,又得數位才具不凡者,詡觀其言行,察其誌向,或可一用。”他展開名冊,指尖點過一個個墨跡猶新的名字,簡要道來:
“孟達,字子敬,扶風郿縣人,生年建寧三年,年十八。其父孟佗,曾為涼州刺史。此子少通經史,尤好兵略,性情機敏,有膽識。觀其論雍涼山川地勢、羌胡習性,頗有見地。可入五軍都督府參讚戎機,曆練為將。”
“王雙,字子全,隴西狄道人,生年熹平四年,年二十一。乃隴西豪族子弟,家傳武藝,膂力過人,擅使大刀,弓馬嫻熟。狄道初定,其族率先歸附,助官府安民。此人勇猛可用,然性情稍顯粗直,需嚴加磨礪。可授校尉,入都督府聽用。”
“韓德,字公義,天水冀縣人,生年光和元年,年十八。其家世居邊塞,通曉羌語,精於騎射。隴西戰起,曾率鄉勇助守冀縣,頗有膽略。年輕氣盛,然根骨上佳,尤擅哨探、山地奔襲。可入都督府為校尉,專司斥候、山地營伍操訓。”
“李輔,字伯佐,南郡襄陽縣人,生年光和三年,年十六。避中原戰亂,隨父兄流落三輔。雖年少,然聰穎過人,於算學、器械構造有奇思,曾獻‘改良連弩機括圖’於工曹屬吏。馬德衡馬鈞)觀之,稱其‘心思精巧,假以時日,或可承其衣缽’。可入都督府為校尉,暫隸軍器監,習造軍械。”
“薑敘,字伯奕,天水冀縣人,生年熹平六年,年十九。與韓德同鄉,乃冀縣著姓薑氏子弟。沉穩有謀,通曉律令,曾協助楊阜太守安置歸化羌民,調解糾紛,處事公允。楊義山楊阜)讚其‘可造之才’。可授校尉,入都督府曆練,兼習軍法。”
賈詡一口氣點出五位年輕武職人選,皆不過二十上下,正是可塑之時。王康微微頷首,這些紮根雍涼或有一技之長的年輕人,正是未來支撐深青旌旗的新血。
“文職之中,亦有良材。”賈詡話鋒一轉,名冊翻至下頁。
“梁緒,字子承,漢陽郡冀縣人與薑敘同郡),生年中平三年公元186年),年十歲。此子雖幼,然早慧聞名鄉裡,過目成誦。今歲蒙童試,其答策論‘安邊撫民’,條理清晰,遠超同儕。崇文館祭酒郭縕親閱其卷,歎為神童,破格錄為蒙童高階班。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可著意栽培於崇文館。”
“趙衢,字子通,敦煌郡淵泉縣人,生年光和二年,年十七。其家乃敦煌儒商,通西域商道。此子博聞強記,尤精文書案牘、錢穀籌算。入招賢館三月,所理文卷井井有條,無有錯漏。吏曹掾陳宮觀其行事,稱其‘心細如發,堪為良吏’。可調入吏曹為從事,佐理銓選檔案。”
“趙昂,字偉章,與趙衢同郡同族,生年光和元年,年十八。性情剛直,明於律令,處事果決。曾於郡府為小吏,以不畏豪強、秉公斷案知名。入招賢館後,協助法曹處置數起隴西羌漢訟案,深得杜子緒杜襲)讚許。可調入法曹為掾屬,專司新附郡縣刑獄複核。”
賈詡合上冊頁,總結道:“此八人,皆根骨清正,各有所長。若能量才施用,假以時日,必為棟梁。”
王康目光掃過名冊上那些年輕的名字。孟達的機敏、王雙的勇力、韓德的山地之能、李輔的匠思、薑敘的沉穩、梁緒的早慧、趙衢的精細、趙昂的剛直……這些人如同初礪的璞玉,亟待納入他精心打造的軍政機器中打磨成型。
“準。”王康的聲音沉穩,“孟達、王雙、韓德、李輔、薑敘五人,皆授校尉銜,即日入五軍都督府聽用。由高順、張遼、徐晃等督其曆練,授以實務,嚴加考課!梁緒留崇文館深造,趙衢調入吏曹,趙昂調入法曹,各儘其才!”
“詡代諸才俊,謝主公拔擢!”賈詡躬身。正待細說後續考課章程,一名軍情司的灰衣信使腳步匆匆穿過庭院,徑直來到典韋身旁,低聲急語數句,遞上一封插著黑色水紋翎羽的密報。
典韋濃眉一擰,大步上前,將密報呈給王康:“主公,河東風陵渡急報!”
王康展開密報,目光一凝。信是內河水營副將所書,字跡略顯倉促:
“建安元年十月初一,樓船將軍張濟,於蒲阪津水營巡閱時,忽發舊疾,嘔血不止,延醫不及,當夜薨逝!末將等謹遵軍律,暫領營務,封鎖消息,伏請主公速遣大將鎮撫水營,以安軍心!”
張濟……王康腦海中浮現出那個歸順不過一年、沉默寡言卻精於水事的西涼舊將。蒲阪津扼黃河汾水咽喉,內河水營萬餘人,大小戰船數百,乃屏護河東、溝通並司的要害。其侄張繡已為鐵騎營校尉,忠心可鑒,然水營不可一日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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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濟將軍……去了。”王康的聲音帶著一絲沉凝,將密報遞給賈詡,“河東風陵渡水營,乃要地。文和以為,何人可繼?”
賈詡迅速覽畢,略一沉吟:“內河水營諸將,皆張濟舊部或新募之士。驟遣外人,恐難服眾。唯橫江校尉甘寧,自南陽歸附以來,統領錦帆舊部操練水戰,精熟舟楫,勇略過人,深得水營將士敬畏。且其性情豪邁,不拘小節,與張濟沉穩之風相濟,或可平穩過渡,重振水營。”
甘寧……王康想起那個曾縱橫長江、如今在渭水畔也如魚得水的巴蜀豪傑。由他接手張濟的班底,確是最穩妥的選擇。
“傳令!”王康決斷極快,“擢甘寧為樓船將軍,總領內河水營!即刻持節赴蒲阪津,接管營務,撫慰將士,整肅舟師!原張濟所部,皆聽其號令!另,追贈張濟為鎮北將軍,厚葬,蔭其一子入崇文館就學!”
“諾!”賈詡與典韋齊聲應命。甘寧的擢升令與張濟的追贈文書,需即刻擬就發出。
處理完這樁突發的人事更迭,王康的目光投向招賢館庭院外。秋日的陽光灑在長安新城初具規模的官署街巷上,各處營造的夯土號子聲隱約可聞。內政的深耕,如同這秋日般,到了收獲與鞏固的時節。
“去工曹衙署。”王康邁步而出。
工曹衙署位於新城官署區東側,緊鄰軍器監大坊。署內熱火朝天,巨大的營造圖樣鋪滿廳堂。工曹掾馬鈞正俯身在一幅長安新城水道詳圖上,與幾名屬吏激烈地比劃討論著,見王康到來,連忙帶著屬官上前。
“主…主公!”馬鈞眼中閃著專注的光,“新…新城百司官衙主體,已…已於九月底儘數完工!八曹四監四院…皆已遷入新署理事!引水之永安、清明二渠…貫通全城,東、西市及首批徙民坊…皆得活水!第二批徙民五千戶…屋舍梁柱已立,入冬前…必可封頂入住!”
屬官聲音洪亮地補充道:“龍首原宮闕區,未央宮前殿、石渠閣、天祿閣台基巨木已架設完畢!武庫、太倉牆體砌築已至丈五!官署區至明光門主乾馳道,青石鋪就,寬闊平整!新城氣象,已非舊城可比!”
王康滿意頷首。一座嶄新的、秩序井然的巨城,正在渭水之濱崛起,這是比任何戰場勝利都更直觀的根基象征。
“礦監急報!”一名小吏捧著文書匆匆入內,呈給馬鈞。馬鈞覽畢,眼中喜色更濃,對王康道:“主…主公大喜!太原西山新開之大鐵礦脈…經數月全力采掘,月供鐵料…已增至十八萬斤!隴西狄道新附之三處銅礦…亦勘明儲量,月可增供精銅三萬斤!軍器監鄭監正言…有此鐵料支撐,鐵劄重甲月產…可再增至一千五百副!強弓勁弩、破甲箭簇…產量亦將大增!”
鐵與銅,便是這亂世中鑄就力量的基石。源源不斷的礦石,正化為甲胄兵戈,武裝著深青旌旗下的雄師。
“水利!”王康的目光落回那幅巨大的水道圖上,“關中新墾之地日廣,舊有渠係恐難敷用。”
馬鈞精神一振,指向圖上渭北一片廣袤區域:“臣…臣正與同僚計議!欲效鄭國渠舊事,自…自涇水瓠口今陝西涇陽縣西北)開鑿新渠,引涇水東注洛水!此渠若成…可溉渭北鶉觚今陝西長武)、漆縣今陝西彬縣)、栒邑今陝西旬邑)等新墾荒地…四百萬畝以上!圖紙…圖紙已有雛形,唯…唯工程浩大,需征發民夫十萬,耗時…恐需三載!”
引涇灌渭北!王康眼中精光一閃。若能成,關中糧倉將更加穩固。“著工曹即日細勘,擬定詳策,核算錢糧民力!若可行,明歲開春即動工!所需錢帛,由金曹優先支應!民夫,由各郡保甲征調,以工代賑!”
“諾…諾!”馬鈞激動地應下,仿佛已看到那滋養萬頃良田的滔滔涇水。
步出工曹衙署,建安元年的秋陽溫暖地灑在王康身上。他駐足回望,招賢館聚英堂的方向,仿佛能看到孟達、王雙等年輕校尉正摩拳擦掌;風陵渡的方向,甘寧或許已揚帆起航,接掌內河水營;龍首原上,忠烈祠的煙火依舊嫋嫋;更遠的隴西天水,蘇則、楊阜正帶領著新歸附的二十五萬口生民,在深青色的旌旗下,艱難而堅定地開墾著新的家園。
深青色的“驃騎將軍王”字大旗,在長安新城巍峨的城門樓上高高飄揚。賢才彙流如百川歸海,內政深耕似老樹盤根。這麵旗幟之下,力量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彙聚、生長、壯大,靜待著下一個指向四方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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