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六年冬十一月末,長安城未央宮前殿的莊嚴肅穆被一陣沉重而齊整的金屬撞擊聲打破。百名虎衛銳士身披烏沉沉的雙層鐵甲內襯細密堅韌的環索鎧,外罩寒光凜冽的鐵劄甲),手持新配發的沉重陌刀,在殿前廣場演練著劈斬戰陣。每一次“斬”字令下,百柄陌刀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同時劈落,厚重的刀鋒斬在裹著濕草的鐵木樁上,發出沉悶如雷的巨響,木屑鐵屑紛飛!殿階之上,大將軍王康負手而立,冕旒垂珠下的目光如寒潭深水,靜靜注視著這柄正在淬火加鋒的國之重刃。虎衛將軍典韋侍立一旁,虯髯賁張的臉上滿是凝重與興奮交織的神色。
“虎衛營,乃孤之鋒鏃,破陣摧堅,向無匹敵!”王康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殿前凜冽的寒風和陌刀破空的銳響,“然兵貴精,更貴勢!五百陌刀,可摧鋒;五千陌刀,當破國!”
他霍然轉身,目光灼灼地釘在典韋身上:“典韋聽令!”
“末將在!”典韋踏前一步,抱拳躬身,甲葉鏗鏘。
“即日起,虎衛營擴編至五千人!擢爾為虎衛中郎將,總掌此軍!”王康的聲音斬釘截鐵,“兵員,自三州七十四萬五千帶甲之中,為孤擇其最雄壯、最忠勇、最悍不畏死之力士!身不足八尺、力不能開三石強弓者,不取!非百戰餘生、手刃十敵以上者,不取!心誌不堅、聞金鼓而色變者,不取!”
“諾!”典韋聲如洪鐘,眼中戰意熊熊。
“裝備!”王康繼續下令,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之力,“人甲:內襯環索細鎧,外覆鐵劄重甲,務使刀槍難入!馬甲:軍器監傾力打造全身鐵馬鎧,護額頂至蹄腕!一人雙馬,皆由馬監令韓暨字公至)自天駟苑上駟中揀選最強健神駿之駒!主兵器:丈八精鐵馬槊,破陣摧騎!副兵器:陌刀!此乃虎衛之魂!軍器監庫存陌刀,儘數撥付虎衛營!若不足五千之數——”王康的目光轉向侍立的軍器監監正鄭渾字文公),“鄭文公!孤不管爾用何法,調集多少匠戶,開多少爐火!建安七年元朔之前,五千柄陌刀,必須齊備!鐵料若有短缺,孤許爾持孤手令,開武庫舊甲回爐!礦監孫墨,全力供爾精鐵!可能辦到?!”
鄭渾深吸一口氣,出列肅容道:“稟大將軍!庫存陌刀二千八百柄,差兩千二百柄!軍器監日夜不息,水力大錘已增至十二架!臣立軍令狀:臘月二十前,必湊足五千柄!若少一柄,臣自縛階前請死!”這位軍工大匠臉上是破釜沉舟的決絕。他知道,這不僅是軍令,更是關乎整個霸業根基的國命!
“好!”王康頷首,複看典韋,“典韋!兵甲齊備之日,便是爾虎衛營成軍之時!孤予爾三月!至建安七年二月中,孤要在長安北郊渭水原,看到一支人馬具裝、陌刀如林、摧山斷嶽的五千鐵衛!屆時,孤親臨校閱!若有懈怠,軍法無情!”
“末將領命!必不負大將軍重托!三月之後,五千鐵衛,靜候大將軍檢閱!若不成,典韋提頭來見!”典韋單膝轟然跪地,甲葉震響,聲震殿宇。五千具裝甲騎,手持陌刀馬槊,這將是何等毀天滅地的力量?光是想象,就足以讓這位虎癡熱血沸騰!
軍務既定,暖閣內的氣氛卻並未輕鬆。炭火依舊溫暖,但空氣卻仿佛凝固了。王康踞坐主位,目光落在肅立階下的金曹掾徐嶽字公河)和寶泉監監正郭衡字持平)身上。案幾上,攤開著金曹歲終的初步核驗簿冊,上麵朱筆勾勒的數字觸目驚心。
“公河,持平。”王康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建安六年,金曹總賬,報與孤聽。”
徐嶽喉結滾動了一下,持笏出列,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沉重:“回大將軍…歲入核算已畢:絲路往返三次,獲利一億三千萬錢;漢中、江東、荊州民間)互市,入四千八百萬錢;鹽鐵專營,歲入二億三千萬錢;市稅關稅,入五千二百萬錢;抄沒、罰金等,入九百萬錢;寶泉監新鑄‘晉元通寶’四億枚,得鑄息錢鑄幣稅)三億二千萬錢…歲入總計:八億三千一百萬錢!”
這個數字本不算低,甚至比去年有所增長。然而暖閣內無人麵露喜色。徐嶽的聲音愈發低沉:“然歲出…河西坎兒井三期工程及維護,耗一億三千萬錢;北疆三郡雲中、五原、朔方)增補軍械、加固城防、加派遊騎鋒鏑,耗六千萬錢;新設六處邊市含遼東臨渝)營造及護商軍餉,耗三千萬錢;虎衛營擴編、陌刀急造、鐵甲馬鎧,僅定金及前期耗鐵已支出一億二千萬錢…官吏俸祿、大軍糧餉、農桑扶持、新政支出胡漢通婚賜錢及免稅)、鑄錢成本銅料、工費)等常規支用,合計五億八千萬錢…歲出總計:九億二千萬錢!”
他停頓了一下,幾乎一字一頓地吐出那個沉重的結果:“故…建安六年,金曹實虧空:九千萬錢!”
九千萬錢!這個數字如同重錘砸在暖閣每個人的心頭。雖然府庫因上年結存及寶泉監鑄息,尚有七億八千萬錢流轉,但如此巨額的虧空,在根基初固、強敵環伺之時,無異於懸頂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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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虧空主因?”王康的聲音依舊平靜,但熟悉他的人都能感受到那平靜下湧動的壓力。
“其一,軍械及工程支出浩繁,尤以虎衛營擴編及北疆防務驟增為最;其二,絲路雖利增,然護商軍精銳擴編及沿途打點,成本亦增;其三,寶泉監雖鑄息豐厚,然鑄錢成本銅料、工費)仍高達一億一千萬錢,吞沒巨利;其四,互市新開,遼東、右北平邊市初立,利未顯而投入甚巨…”徐嶽條分縷析,額頭已見微汗。
郭衡字持平)緊接著補充,帶著冶鑄世家特有的務實:“大將軍,寶泉監已全力壓降成本。‘晉元通寶’形製完美,私鑄幾近絕跡,流通日廣,三州賦稅官俸已基本通行新錢。然…銅源仍是瓶頸。礦監孫大人雖竭力勘探,隴西新鎢礦亦需分薄人力,精銅月供仍難突破兩萬五千斤。若再增鑄量,一則銅料不足,二則需新開鑄爐,工匠亦缺,恐反推高成本,得不償失。”他說的很實在,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王康的手指在紫檀木的案幾上緩緩敲擊,發出篤、篤的輕響,每一下都仿佛敲在眾人緊繃的心弦上。他目光掃過徐嶽和郭衡:“有何良策,可補此巨額虧空?開源,節流,孤皆聽之。”
徐嶽深吸一口氣,顯然早有思慮:“開源有三策:其一,請加征商稅半成,尤以絲路豪商及鹽鐵巨賈為要,歲入可增三千萬錢;其二,發售‘邊市鹽引’與‘絲路護商憑’,許大商賈競購,憑此可享稅惠及優先通關之權,歲入可增兩千萬錢;其三,請金曹行文三州二十四郡太守,今歲‘上計’地方財政上繳)額度,增兩成!此乃權宜,或可再增兩千五百萬錢。節流…唯有暫緩非緊要工程,如長安外郭剩餘兩門包磚、上林苑離宮增修等,可省兩千萬錢。”
郭衡沉吟片刻,也道:“卑職可再於鑄錢防偽微記上下工夫,增其繁複精細,使新錢更勝金玉,或可提其市價,變相增鑄息少許。然此非根本,杯水車薪。”
七千五百萬錢!這已是徐嶽殫精竭慮能挖出的極限,仍有一千五百萬的缺口,更遑論其中加稅、加派“上計”可能引發的民間與地方反彈。暖閣內陷入一片沉寂,隻有王康手指敲擊桌麵的聲音,如同沙漏在計算著霸業的根基。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幾乎要將空氣凍結之時,暖閣的雕花木門被猛地推開!軍師祭酒程昱字仲德)裹挾著一股室外的寒氣,步履如風直闖而入,這位素來以陰鷙沉穩著稱的謀主,此刻臉上竟帶著罕見的鐵青與急迫!他甚至來不及向王康行禮,便將手中一卷沾染著泥汙、似乎被揉捏過又展平的素帛,雙手高舉過頂,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嘶啞:
“大將軍!冀州、兗州八百裡加急密報!袁紹、曹操…聯名發出‘討王檄文’!檄文已傳檄州郡,斥大將軍‘僭越神器,暴虐三州,勾結胡虜,荼毒生靈’!二賊宣稱…宣稱已儘起兩州之兵,組成‘討王聯軍’,不日將東西並進,會獵並州,‘清君側,誅國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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