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暗潮湧動_漢末三國路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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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暗潮湧動(1 / 1)

建安十年四月公元205年5月),暮春的關中風暖日麗,卻吹不散籠罩在西北三州上空的沉重陰霾。程昱親領的“清田理戶使團”如同一張巨大的鐵網,撒向雍、並、涼二十四郡的膏腴之地。玄衣皂靴的吏員,手持蓋有“清田理戶使”朱紅大印的公文,在各地屯田軍甲士的護衛下,叩開一座座深宅大院、塢堡莊園的門扉。然而,百年豪強盤根錯節的根基,絕非裴氏、楊氏那般剛烈易折。更多無形的抵抗,在春日的暖陽下悄然滋生,帶著世家大族特有的陰冷與韌勁。

弘農郡,華陰縣。

韋氏宗祠內,檀香嫋嫋。須發皆白的家主韋端字休甫),京兆杜陵韋氏分支的掌舵人,一身素色深衣,神態從容,親自將一摞裝幀考究、厚達尺餘的絹帛冊簿,恭敬地呈到清田使團主簿、程昱心腹吏員嚴莊麵前。

“嚴主簿,此乃我弘農韋氏闔族上下,自光武中興以來,曆代置辦田畝、丁口之總冊,曆曆分明,絕無隱匿。”韋端聲音平和,帶著世家大族特有的雍容氣度,“我韋氏世代詩禮傳家,深知國法綱紀,豈敢效仿河東、隴西狂悖之徒?今大將軍銳意革新,澄清吏治,韋氏自當率先垂範,以正視聽。冊中所有田畝,皆願依《限田令》核查,逾限者,甘願獻出,分與鄉鄰貧戶。”

嚴莊年約四旬,麵皮白淨,眼神銳利如鷹。他不動聲色地接過那沉甸甸的冊簿,指尖在光滑的絹麵上緩緩滑過,目光則如梳篦般掃視著冊中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某年某月於某處購田多少頃,某處荒地開墾多少畝,某戶佃農投獻…林林總總,條理清晰,數目龐大卻顯得“合理合法”。

“韋公高義,實乃士族楷模。”嚴莊嘴角扯出一絲禮節性的笑意,合上冊簿,話鋒卻陡然一轉,“隻是,依此冊所載,貴府名下田畝,近七成皆係近三年新墾之‘荒田’?且多分布於渭北沙苑、洛水河灘等貧瘠之地?”

韋端撫須頷首,笑容依舊從容:“正是。近年關中太平,人丁漸繁。老朽深感‘耕者有其田’乃聖人之訓,故傾儘家資,招募流民,疏浚溝渠,引水灌溉,將渭北、洛水畔諸多不毛之地,墾為沃土。雖艱辛萬狀,耗資巨萬,然能活民於萬一,為朝廷稍解田畝之困,亦是我韋氏報國之心。”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嚴莊的目光卻投向宗祠窗外那片廣袤的、正翻滾著金黃麥浪的土地。他緩步踱至窗邊,隨手從窗欞縫隙中拈起幾粒被風吹入的、尚未完全脫粒的麥殼。指尖微微用力,新鮮的、帶著青草汁液氣息的碎屑簌簌落下。他攤開手掌,將那幾粒帶著濕潤生氣的碎屑遞到韋端眼前,聲音平淡無波,卻字字如冰錐刺骨:

“韋公,好手段。隻是這‘新墾荒田’裡長出的麥子,殼子未免也太新了些。沙苑河灘的薄地,能種出這等籽粒飽滿、穗頭沉墜的‘陳糧’?兩萬頃上好熟地,一夜之間便能在這冊簿上‘挪’到貧瘠新墾之地?大將軍的犁庭之刃,刮的可不隻是浮塵,是要見骨驗髓的。”

韋端臉上的從容笑容瞬間僵住,血色一點點褪去,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衣袖。他張了張嘴,想辯解什麼,卻在對上嚴莊那雙仿佛洞悉一切、毫無溫度的眸子時,所有言語都堵在了喉嚨裡。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這不是質問,這是宣判。

千裡之遙的涼州金城郡。

夜幕低垂,韓氏彆院深處一間隱秘的地窖內,燈火如豆,映照著幾張扭曲而亢奮的臉。此地遠離郡治允吾,偏僻隱蔽。為首者正是金城韓氏旁支子弟韓猛,一個年約三十、滿臉橫肉、眼露凶光的漢子。他對麵盤膝而坐的,是燒當羌殘部中最為凶悍的酋長迷當,臉上塗抹著猙獰的油彩,腰間彎刀在火光下閃著幽光。

一隻盛滿渾濁烈酒的黑陶碗被重重放在兩人之間的矮幾上。韓猛抓起一柄匕首,毫不猶豫地在掌心一劃,殷紅的血珠滴入酒中。迷當低吼一聲,同樣劃破手掌,將血滴入。兩人端起血酒,仰頭一飲而儘!

“迷當頭人!”韓猛抹去嘴角酒漬,眼中燃燒著瘋狂的火焰,“龐德那廝,仗著王康撐腰,在隴西殺我羌人兄弟如屠豬狗!楊氏彆院一把火燒得痛快,可這仇,沒完!今夜,就看頭人的了!”

迷當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重重點頭,用生硬的漢話夾雜著羌語道:“狄道…官倉…火!大大的火!燒光!龐德…狗官…救火…跑斷腿!韓猛兄弟…放心…我燒當的勇士…報仇…雪恨!”他眼中是赤裸裸的貪婪與破壞欲。

“好!”韓猛一拳砸在矮幾上,酒碗跳起,“事成之後,允吾城外韓家莊園地窖裡藏的三千石糧食、五百匹絹帛,還有…嘿嘿,三十個白嫩的漢人女子,都是頭人你的!足夠你的部族熬過這個春天!”他壓低聲音,帶著蠱惑,“隻要狄道火起,龐德那狗賊和他那些清田吏必定焦頭爛額!金城這邊,我自有辦法讓那些查賬的吏員,永遠閉上嘴!韓氏百年根基,豈容王康小兒說動就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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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再次舉起空碗,以羌禮重重相撞,發出沉悶的響聲。地窖中彌漫著血腥、酒氣與陰謀的味道,一場針對狄道官倉和金城清田吏的致命襲擊,在夜幕掩護下悄然展開。

京兆尹,杜陵縣。

杜氏宗祠的正堂內,氣氛劍拔弩張,近乎凝固。清田使團副使、京兆太守鐘繇字元常)端坐上首,麵沉似水。他身旁,坐鎮杜陵核查田畝的,正是以法度嚴苛、鐵腕著稱的上郡太守杜畿字伯侯)。此刻,杜畿麵前攤開的,正是杜氏宗族呈上的田畝戶冊初稿。

然而,堂下並非隻有恭順的族老。杜氏三房年輕氣盛的子弟杜楷,帶著七八個同樣血氣方剛的族中青壯,竟公然闖入祠堂,堵在門口!杜楷手中赫然握著一柄出鞘的環首刀,刀鋒雖未指向杜畿,但那毫不掩飾的威脅之意,如同實質的寒冰,刺得人肌膚生疼。

“杜伯侯!好一個鐵麵無私的上郡太守!”杜楷的聲音因激動而尖利,目光死死釘在杜畿身上,“為了攀附大將軍,竟要拿自家宗祠開刀,做那刮骨療毒的劊子手?今日你在這冊子上落筆,收了那些隱戶的名冊,便是將刀架在闔族老少的脖子上!”他踏前一步,刀尖微微顫動,指向祠堂內供奉的層層牌位,“列祖列宗在上!看看你這不肖子孫!明日這祠堂裡,怕就要為你添上一塊嶄新的靈位!我杜楷今日把話撂在這裡,誰敢動我杜氏根基,我豁出這條命,先送他去見祖宗!”

他身後的青壯子弟也紛紛鼓噪起來,手按刀柄,眼神凶狠地掃視著堂上鐘繇、杜畿以及他們身後寥寥無幾的護衛吏員。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火藥味,隻需一絲火星,便會轟然爆炸!

鐘繇眉頭緊鎖,手已按在腰間佩劍之上。杜畿卻緩緩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向杜楷那幾乎要噴出火的眼睛。他臉上沒有任何被威脅的憤怒或恐懼,隻有一種深沉的、近乎悲憫的疲憊。

“杜楷,”杜畿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壓下了堂下的鼓噪,“你口口聲聲祖宗基業。可知我杜氏起於微末,先祖一介寒士,憑耕讀傳家,忠義立身,方有今日之杜陵望族?隱匿田畝,藏匿丁口,規避國賦,此為忠?恃強淩弱,侵吞民田,此為義?將闔族命運,係於私利頑抗之上,此乃智?此乃孝?”他一字一頓,如同重錘敲打,“大將軍之令,非為一己之私,乃為天下生民計,為萬世開太平!爾等今日阻撓,非護宗祠,實乃掘祖宗根基,陷闔族於萬劫不複之地!裴徽之首級,楊駒之囚車,尚在眼前!杜楷,你當真要做杜氏滅門的罪人?”

杜畿的目光掃過那些被鼓動起來的青壯子弟,聲音陡然嚴厲:“爾等皆我杜氏血脈,血氣方剛,易為激言所惑!速速退下!清田之事,自有家主與族老,依國法族規處置!若再執迷不悟,持械威脅朝廷命官,休怪國法無情,族規不容!”他最後一句,已是聲色俱厲,久居邊郡統禦一方的威勢勃然而發,竟讓那幾個年輕氣盛的子弟氣勢為之一窒,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杜楷臉色陣紅陣白,握著刀的手微微顫抖,嘴唇翕動,卻一時被杜畿那凜然正氣與直指要害的詰問噎住。祠堂內,隻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和牌位前香火燃燒的細微劈啪聲。無形的交鋒,在血脈與法理之間激烈碰撞。

金城郡,通往狄道的荒僻山道上。

急促的馬蹄聲踏碎了夜的寧靜。司馬懿伏在馬背上,玄色衣袍被疾風扯得筆直。他身後,是三百名由安西將軍徐晃緊急調撥、自潼關大營星夜馳援的禁軍驍騎,人人銜枚,馬裹蹄,如同一股沉默的黑色鐵流,在月色下疾馳。

“司馬書記!前方十裡,便是韓氏彆院!斥候回報,韓猛與羌酋迷當半個時辰前已率數百羌騎往狄道方向去了!”一名渾身浴血的斥候飛馬回報,他是司馬懿提前撒向金城、監視韓氏動向的軍情司精銳,顯然剛經曆了一場遭遇戰。

司馬懿眼中寒光一閃,沒有絲毫猶豫:“分兵!王屯長!”他點向一名剽悍的禁軍軍官。

“末將在!”

“著你率兩百騎,全速直撲狄道!務必搶在羌騎之前,通報龐德將軍,死守官倉!若遇羌匪,殺無赦!”

“諾!”王屯長領命,一夾馬腹,帶著一彪人馬如離弦之箭般脫離大隊,卷起漫天煙塵,消失在通往狄道的岔路。

“餘下百騎,隨我來!”司馬懿猛提韁繩,戰馬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長嘶。他調轉馬頭,直撲夜色中那座輪廓隱約的韓氏彆院!

彆院大門緊閉,牆頭人影晃動,顯然已有戒備。司馬懿勒馬門前,高舉令牌,厲聲喝道:“大將軍府書記官司馬懿!奉令查察叛逆!開門!”回應他的,是牆頭驟然射下的幾支冷箭!

“冥頑不靈!破門!”司馬懿眼中殺機畢露,再無半分在溫縣時的斡旋餘地。

“轟!”禁軍騎兵中分出數騎,手持重錘鐵斧,狠狠撞向包銅木門!更有矯健者拋出飛爪,如猿猴般攀上高牆!牆頭頓時大亂,驚呼與慘叫聲響起。區區彆院護衛,如何擋得住百戰禁軍的突襲?不到半盞茶功夫,大門轟然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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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懿一馬當先,衝入彆院。火光下,隻見韓猛的心腹管事正帶著數十名護衛,手忙腳亂地將幾大箱文書、信劄投入庭院中熊熊燃燒的火堆!

“拿下!滅火!”司馬懿厲喝。禁軍如虎入羊群,刀光閃處,負隅頑抗者瞬間斃命。火堆被迅速撲滅,但箱中文書已焚毀大半,餘燼冒著青煙。

司馬懿臉色鐵青,目光如電掃過庭院。忽然,他幾步搶到那管事屍身旁,從其緊握的手中掰出一角未曾燃儘的羊皮紙!借著火光,依稀可見上麵用血混合著炭灰寫就的幾行扭曲羌文,以及一個熟悉的狼頭印記——正是燒當酋長迷當的標記!

“報——!”一名禁軍什長從後院地窖衝出,手中高舉幾封未及銷毀的密信,“搜到韓猛與燒當羌往來密信!約定狄道火起為號,韓氏在允吾城內同時動手,清除所有清田吏!”

司馬懿一把抓過密信,目光飛速掃過,又看了看手中那角殘留的羌文血書,兩相印證,一切昭然若揭!他眼中最後一絲溫度徹底消失,隻剩下冰封的殺意。

“韓猛…迷當…”他低聲念出這兩個名字,如同宣判。他猛地抬頭,看向狄道方向那依舊平靜的夜空,聲音陡然拔高,斬釘截鐵,響徹整個彆院:

“傳我將令!即刻飛馬龐德將軍:狄道官倉若火起半分,便是金城韓氏闔族除名之時!凡韓氏子弟,無論主支旁係,凡持械者、藏匿逆產者、知情不報者,皆以謀逆同罪論處!韓氏塢堡,雞犬不留!”他頓了頓,冰冷的視線掃過庭院中那些麵如土色、瑟瑟發抖的韓氏仆役,“至於此地…韓猛爪牙,一個不留!首級懸於院門!餘者收押,待金城事了,一並清算!”

“諾!”禁軍齊聲應和,刀鋒再次揚起。慘叫聲與求饒聲瞬間打破了夜的死寂,又被更響亮的刀鋒入骨聲無情淹沒。司馬懿踏過韓猛心腹管事尚有餘溫的屍體,染血的靴底,重重踏在那張殘留著羌酋血書盟誓的羊皮紙上,留下一個清晰而猙獰的血色印記。

他翻身上馬,不再看身後修羅場般的彆院,目光投向東南方向——那裡,是京兆杜陵。夜風卷起他玄色的袍角,帶著濃重的血腥味。金城的叛亂之火已被他親手掐滅於萌芽,但三州大地的暗流,遠未平息。犁庭的巨犁,在碾碎明處的荊棘後,正更深地陷入那看似平靜、實則暗藏無數毒刺的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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