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四年九月朔日公元209年10月),長安未央宮前殿。巨大的蟠龍金柱撐起巍峨穹頂,玄黑鑲金的“晉”字大纛垂於禦座之後,無聲宣示著權力中心的森嚴。王康高踞主位,玄色十二章紋袞服襯得麵容愈發深邃。階下,自三路班師的將帥風塵未洗,甲胄上猶帶著南陽的硝煙與塞外的風霜,與留守中樞的重臣肅然分列。肅殺之氣彌漫殿宇,壓過了冰鑒散發的絲絲寒意。
“南陽已定。”王康的聲音不高,卻如金鐵交鳴,穿透大殿,“漢水以北三十三縣,儘入吾彀!此刃,孤懸定了!”簡短八字,帶著無上威儀與鐵血決斷,為這場席卷荊襄北境的雷霆之戰畫下句點。階下文武,無論親曆戰陣者如高順、趙雲,還是運籌帷幄者如程昱、賈詡,皆感胸中激蕩。南陽盆地,這片天下腹心,終於成為插入中原棋局的楔子。
“然!”王康話鋒陡轉,目光如鷹隼掃過輿圖上那被漢水分割的南陽,“刃懸則需柄固!南陽新附,四戰之地,當以重兵鎮之!”他目光投向階下魁梧如山的徐晃,“公明!”
“末將在!”徐晃踏前一步,甲葉鏗鏘。
“擢爾為鎮南將軍,總攬南陽防務!留奮武、揚武、昭武、寧武、興武、勝武、衛武、顯武、耀武、神武十營禁軍戰兵五萬精銳於爾麾下!”王康聲音沉渾,“待南陽鎮軍新成,此十營銳士自當班師長安!此期間,南陽安危,係於爾身!北懾許昌,南屏漢水,不容有失!”
“末將領命!必使南陽固若磐石,不負主公重托!”徐晃聲如洪鐘,肩頭沉甸甸壓下的,是五萬百戰精銳與千裡疆土的重任。
部署完核心武力,王康轉向中樞:“兵曹!”
趙儼字伯然)手持玉笏,趨步出班:“臣在!”
“南陽屯田校尉人選,可定否?”王康問道。屯田乃長治久安、以戰養戰之基,尤為重要。
“稟主公!”趙儼躬身,“臣等詳考諸將履曆、功績、屯墾之能,舉薦原河內屯田軍副尉呂宜字世安)出任此職!呂宜,生年178年31歲),河內溫縣人氏。建安二年入屯田軍,累功至副尉。督修河內引沁水灌渠三百裡,使荒田複墾七萬頃,歲增糧賦三十萬石!其人精庶務,通水利,尤善撫流民,使歸田者安居樂業。兵曹評:勤勉乾練,老成持重,可托屯墾重任!”
“準!”王康頷首,“敕令呂宜為南陽屯田軍校尉,秩千石!統汰選降卒中精壯及流民編練之屯田軍三萬三千人,分駐南陽諸縣!專司開荒墾殖,興修水利,歲輸官倉糧秣五十萬石!撫流亡,安生業,使南陽複為糧秣之倉!”
“臣遵旨!”趙儼領命退下。
“再命兵曹,”王康繼續部署,“即日起,於雍、並、涼三州屯田軍及良家子中,征募精壯五萬人!組建南陽鎮軍十營!”他目光掃過輿圖南陽盆地,“八營戰兵,分駐新野、宛城、博望、堵陽、育陽、棘陽、穰縣、朝陽八處要衝!兩營騎軍,巡弋漢水北岸,控扼渡口!此十營校尉人選,兵曹會同五軍都督府、講武堂詳加考選,擬定名冊,再行欽定!新軍成營之日,即歸徐晃節製!”
“臣,領旨!”趙儼再次躬身。五萬新軍,十營番號,這是為南陽鍛造的永久性盾牌與長矛。
北疆防務亦需調整。王康目光投向熟悉北疆的田豫字國讓):“田豫聽令!”
“末將在!”田豫出列。
“擢爾為懷遠將軍,即日北上!接替張合,總攬五原、朔方、雲中、定襄、陰山諸營鎮軍防務!撫胡漢,靖邊塞,護我北疆安寧!張合即日卸任,回長安聽用!”
“末將田豫,領命!必竭忠儘智,不負主公信重!”田豫聲音沉穩,眼中閃爍著獨鎮一方的激越。北疆廣袤,胡漢雜處,正是他熟悉且擅長的戰場。
“文聘!”王康目光轉向沉穩的鎮武營校尉。
“末將在!”文聘字仲業)踏前一步。
“漢水天塹,不可無製水之權!擢爾為橫江將軍!”王康聲音拔高,“即日起,於南陽、襄陽左近漢水流域,招募荊襄諳熟水性之卒,組建漢江水營!員額兩萬!打造蒙衝、鬥艦、走舸!務求一年之內,練成一支可縱橫漢水,屏護南陽,威懾荊襄之水上勁旅!所需錢糧、工匠,工曹、金曹、倉曹全力協辦!”
“末將文聘,領命!”文聘眼中精光爆射,胸中豪情激蕩。由步軍宿將轉掌水師,此乃莫大挑戰,亦是莫大機遇!橫鎖漢江,控扼南北水道,其戰略意義不言而喻。
隨著一道道敕令頒下,南陽這柄新鑄的“懸刃”,其柄屯田)、其鍔鎮軍)、其鞘水營)乃至其遙相呼應的北疆護手田豫)皆迅速成型。然而,中樞的倉曹掾周平字公衡)與金曹掾徐嶽字公河)的臉色,卻隨著每一條敕命而愈發凝重。
朝議甫散,周平與徐嶽便捧著厚厚的簡牘,腳步沉重地追入後殿書房。
“主公!”周平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焦慮,將一卷攤開的帛書呈上,“南陽新定,百廢待興,更兼大軍駐蹕,耗用如山!徐晃將軍所留五萬禁軍,月耗糧秣便逾二十萬石!新募五萬鎮軍、三萬三千屯田軍,人吃馬嚼,器械補給,歲耗更需百萬石之巨!呂宜屯田,縱是能吏,然荒地複墾,水利新修,非三年五載難見大成!今歲乃至明歲南陽糧秣,皆需關中、河東千裡轉運!僅此一項,歲耗便在六十萬石以上!更有文聘將軍籌建水營兩萬,造船、募兵、打造器械…倉曹核計,今明兩年,南陽一地,額外耗糧將不下兩百萬石!府庫存糧雖豐,然三軍將士、官吏俸祿、育嬰恩賞、常平糴糧…歲支浩繁,各處皆需支應!長此以往,臣恐…恐難以為繼啊!”他額頭已見冷汗,所列數字皆有據可查,沉重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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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嶽緊接著將另一卷簡冊重重放在案上,聲音沙啞:“金曹之困,更甚倉曹!文將軍水營,打造蒙衝百艘、鬥艦三百、走舸千條,僅木料、鐵件、桐油、帆索、工匠錢糧,初算便需耗錢一億五千萬!兩萬水軍兵甲器械、弓弩矢石、日常餉俸,歲支又需八千萬!南陽新置郡縣,官吏俸祿、驛站驛傳、城垣修補、流民安置…歲支亦不下三千萬!更不必提五萬新鎮軍之兵甲、馬匹、營寨營造!”他深吸一口氣,報出觸目驚心的總數,“今明兩年,僅南陽一地新增開支,金曹便需額外籌措錢四億八千萬!府庫存錢雖近十九億,然絲路關稅、攤丁入畝、鹽鐵專賣之入,歲有定數。西域都護、北庭鎮戍、三軍換裝、馳道水利…各處嗷嗷待哺!此…此實難周全!”
書房內一時寂靜,唯有冰鑒融水滴落的細微聲響。周平與徐嶽垂首肅立,等待雷霆震怒。然而,王康隻是沉默地看著案上那兩份沉甸甸的奏報,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紫檀桌麵。良久,他緩緩抬頭,眼中並無怒意,隻有深潭般的沉靜與不容置疑的決斷。
“難,也要做。”王康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南陽,非止一郡之地,乃撬動天下之支點!其耗,孤豈不知?然此刃懸定,則曹、劉、孫皆如芒在背,寢食難安!其利,遠非錢糧可計!”他目光掃過兩位重臣,“倉曹所慮,轉運之耗,著即行《漕運改良令》:命工曹馬鈞督造新式漕船,增其載量,減其吃水;疏浚丹水—淯水—漢水航道,縮短南陽漕程!另,自明年起,荊北‘十一稅’所得糧秣,除本地支用,儘數輸南陽官倉!金曹所慮,開源節流並行。著金曹即行《鹽鐵加征令》:凡輸往曹、袁、劉、孫轄境之鹽、鐵、茶、馬,關稅增三成!再命軍器監、馬監,凡南陽所需軍械、馬匹、船隻,皆以成本價核計,工費由中樞府庫補貼三成!此兩項,當可補爾等四五成缺口。餘者…”王康眼中厲色一閃,“擠!從孤的內帑擠,從各州郡的浮費裡擠!南陽之固,關乎國運,不容有失!”
周平、徐嶽身軀一震,深深俯首:“臣…遵旨!必殫精竭慮,籌措錢糧,以固南陽!”王康的決心與具體方略,如同定海神針,雖知前路艱難,卻也有了搏浪前行的方向。
就在王康於長安全力穩固南陽根基之時,許昌、武昌、鄴城、江陵四地,暗流洶湧已化為驚濤駭浪。
許昌魏國公府,曹操麵色陰鷙得能滴出水來。案頭是徐晃五萬禁軍留駐南陽的詳細探報,以及文聘於漢水大造戰艦的圖影。
“懸刃…好一柄懸刃!”曹操五指幾乎將紫檀扶手捏碎,“王承業!你這是要孤日日仰人鼻息,夜夜如鯁在喉!”他猛地看向階下風塵仆仆的許攸字子遠),“子遠!你親赴鄴城,告訴袁本初!唇亡齒寒!王康今日懸刃於南陽,明日便可飲馬黃河,兵臨冀州!合縱!必須合縱!我兩家,當捐棄前嫌,共討國賊!否則,皆成其俎上魚肉!”
武昌吳國公府,長江的濕氣也驅不散孫策眉宇間的焦躁。魯肅帶回的江陵罷兵盟約墨跡未乾,南陽儘失的消息便如晴天霹靂。
“高順…徐晃…文聘…”孫策一拳砸在案上,震得杯盞亂跳,“王康老賊!坐收我兩家相爭之利,反手便將利刃抵住我荊南腹背!可恨!”周瑜輕撫案上染血的琴弦,聲音清冷:“伯符,當遣使北上,再結曹、袁!王康得南陽,其勢更張。天下諸侯,若再不聯手,必被其各個擊破!可令子綱張紘)星夜赴許昌、鄴城,痛陳利害!”
鄴城趙國公府,袁紹看著曹操的密信與孫策的使節,又望向輿圖上那柄插入南陽的“懸刃”,第一次感到刺骨的寒意壓過了對曹操的宿怨。謀士田豐、沮授趁機力諫:“主公!王康乃心腹大患,遠甚曹操!當速聯曹、孫、劉,四家合兵,共擊南陽!拔除此刃,天下或可三分!”
江陵楚國公府,劉備看著諸葛亮草擬的、準備遣往鄴城、許昌的結盟國書,心情複雜。北麵高懸的利刃讓他寢食難安,而剛剛罷兵的江東,此刻又成了必須拉攏的“盟友”。
“孔明,此去鄴城,事關重大。”劉備將國書鄭重交給侍立一旁的伊籍字機伯),“務必說服袁本初,四家合縱,共抗王康!否則,荊襄危矣!”
使者,如同穿梭於驚濤中的扁舟,承載著恐懼與算計,在許昌、鄴城、武昌、江陵之間瘋狂往返。合縱抗晉的密謀,在仇恨與猜忌的夾縫中艱難滋生。一道道加密的帛書,一個個隱晦的承諾,在暗夜中傳遞。王康雖得南陽,卻驟然發現,自己已然站在了風暴的中心,成為天下諸侯欲合力扳倒的“巨擘”。
長安城外的灞橋,大軍班師的煙塵尚未散儘。趙雲立馬橋頭,回望巍峨的長安城郭,又望向南方南陽的方向。親衛捧上一卷來自南陽軍中的密報,他展開一看,眉頭微蹙——竟是幾幅新式霹靂車與三弓床弩的粗糙圖樣,旁注:“繳獲曹軍遺落圖稿,其形製似仿我利器,然粗陋不堪。”
“仿製?”趙雲眼中寒光一閃,將圖稿收起,“看來,懸刃之下,蛇鼠已動。”他輕夾馬腹,烏雲踏雪一聲長嘶,彙入凱旋的鐵流。天下這盤大棋,因南陽一子的落下,已入中盤絞殺。合縱的陰雲在彙聚,而長安的應對,將決定這柄“懸刃”,最終是震懾四方的利器,還是引發燎原戰火的引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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