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六年二月初八公元211年3月),凜冽的寒風在博望山前卷起細碎的雪沫,卻吹不散彌漫在七十萬聯軍大營上空那令人窒息的沉重與死寂。持續十三日的血肉磨盤早已停歇,連綿數百裡的營寨,如同蟄伏的巨獸,在嚴寒中瑟縮。金頂大帳內明麵上的盟約重申,掩蓋不住袁曹孫劉四人眉宇間日益深重的猜忌與難以言說的疲憊。糧秣日蹙,軍心浮動,傷病哀嚎日夜不息。孫策的吳軍營盤悄然向漢水方向收縮,戰船的檢修與物資裝載在夜色掩護下緊鑼密鼓;劉備的楚軍雖仍駐原地,但巡哨加倍,營中彌漫著不安的躁動;曹操的虎豹騎精銳被死死釘在幾條危機四伏的糧道上,袁紹的大戟士則困守營壘,昔日河北驕兵的銳氣,已在博望山前的屍山血海中消磨殆儘。
博望山晉軍大營,中軍帥帳內燭火通明,卻無一絲暖意,隻有鐵與血的氣息在無聲流淌。巨大的輿圖前,王康玄甲幽暗,目光如冰封的深潭,掃過肅立的諸將:高順如鐵塔般沉默,趙雲按劍凝立,呂布眼中跳動著嗜血的火焰,馬超獅盔下的桀驁幾乎破甲而出,張合沉穩如山。程昱手持最新軍報,嘶啞的聲音帶著洞悉一切的銳利:
“主公!十六路精騎已儘數回營休整完畢!各部雖經月餘轉戰襲擾,小有折損約兩萬餘騎),然筋骨未傷,戰意尤熾!現可戰精騎,計十四萬整!”他枯瘦的手指重重戳向輿圖上代表聯軍大營的陰影,“敵營動向,軍情司日夜窺探,已然明朗!孫策水師戰船檢修過半,糧秣輜重裝船者已近七成!其陸營各部,正以修築工事為名,暗移漢水之濱!退意昭然,隻待時機!劉備楚營,巡防森嚴,然士卒麵有菜色,將佐神色惶惶,顯是糧秣不濟,軍心已墮!曹操、袁紹雖強作鎮定,閉寨不出,然其營中傷病滿營,士氣低迷,士卒私下怨聲載道,逃亡日增!四國同盟,名存實亡,已成驚弓之鳥!此正是——”
程昱眼中幽火一閃,斬釘截鐵:“雷霆一擊,摧垮其最後意誌之時!”
“程公所言極是!”法正年輕的聲音緊接著響起,帶著斬斷亂麻的銳氣,“敵軍退意已萌,軍心渙散,恰似將傾之廈!若待其從容退走,縱能追殺,亦難竟全功!不若趁其猶疑不定、營壘未固、防備鬆懈之際,以精騎為鋒鏑,夜襲破營!焚其糧秣,毀其營寨,亂其軍伍!待其大潰,步軍主力再行掩殺,必可犁庭掃穴,重創其筋骨元氣!”
賈詡捋著稀疏的胡須,緩緩補充,聲音低沉卻字字千鈞:“夜襲之要,在於迅猛如雷,在於精準要害!當以最鋒銳之刃,直插敵最混亂之心!孫策、劉備退意最堅,其營必是混亂之源!袁紹色厲內荏,曹操老謀深算,其營雖穩,然驟遭雷霆,亦必自亂!當以精騎主力,分路突入孫、劉營盤,縱火製造滔天混亂,使其首尾不能相顧!混亂一起,袁、曹營亦難獨善其身!待火起營亂,我大軍再如泰山壓頂,則七十萬烏合,頃刻崩盤!”
王康的目光緩緩掃過輿圖上那四塊巨大的、標注著袁、曹、孫、劉的陰影,最終停留在代表孫劉兩軍、靠近漢水方向的區域。他眼中冰封的深潭驟然沸騰起決絕的殺意,手掌猛地拍在帥案之上,發出沉悶如雷的巨響!
“機不可失!傳令!”
帥帳內空氣瞬間凝固,落針可聞,唯有粗重的呼吸與甲葉摩擦的微響。
“趙雲!”王康目光如電,刺向那白袍銀槍的身影。
“末將在!”趙雲踏前一步,淵渟嶽峙,氣度沉凝如山。
“命爾為夜襲前鋒總領!持孤節鉞,統帥十四萬精騎!”王康的聲音斬釘截鐵,“呂布、馬超為爾副將,聽爾號令!”
“末將呂布馬超)領命!”呂布桀驁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服膺,馬超則挺直了腰背,獅盔纓絡無風自動。
“子龍!”王康凝視趙雲,語速極快卻清晰無比,“十四萬鐵騎,分作三路!爾自領中路五萬騎,直撲劉備楚營核心!呂布領左路四萬五千騎,強襲孫策吳軍陸營!馬超領右路四萬五千騎,穿插孫劉兩營結合部,製造混亂,分割其勢!目標隻有一個:縱火!焚其營帳!毀其輜重!驚其戰馬!亂其軍心!製造無邊混亂!不求斬將奪旗,但求其營壘化為火海,士卒驚惶潰散!此乃亂其根本之策!火起之後,立刻脫離,不可戀戰!於外圍遊弋,待其潰兵出,再行掩殺!”
“末將明白!”趙雲、呂布、馬超齊聲應諾,眼中燃燒著同樣的決死烈焰。
“高順!張合!”王康轉向步軍統帥。
“末將在!”二將踏前,殺氣盈霄。
“待前方火起,敵軍大亂之時,爾等統領步軍主力十八萬戰兵扣除南陽及博望山守禦折損),輔兵三萬,傾巢而出!”王康手指重重敲在輿圖上聯軍大營的位置,“以三弓床弩、霹靂車轟開其營門壁壘!戰兵營結陣推進,強弓硬弩覆蓋,陌刀鐵林破陣!輔兵跟進,焚燒一切可焚之物!孤要這七十萬賊兵,在這博望原野,血流漂杵!孤親領中軍,為爾等壓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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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將遵命!”高順、張合的聲音帶著金鐵交鳴般的鏗鏘。
“此戰,有進無退!不破賊軍,誓不還營!”王康的聲音如同九天龍吟,震得帥帳嗡嗡作響,也點燃了帳內所有人心頭壓抑已久的滔天戰意與複仇之火!
“不破賊軍,誓不還營!”眾將轟然應諾,聲浪直衝霄漢!
……
建安十六年二月初八,子時。
無月,星稀。濃重的、飽含寒意的墨色籠罩著大地。博望山前遼闊的原野上,死寂無聲。隻有聯軍大營連綿的燈火,如同沉睡巨獸身上稀疏的鱗片,在無邊的黑暗中明滅不定。白日裡巡哨的刁鬥聲也稀疏了許多,連續多日的對峙與壓抑的撤退氣氛,讓聯軍士卒的警惕心降到了冰點。
博望山晉軍大營,如同悄然蘇醒的巨獸。無數道營門在令人牙酸的輕微摩擦聲中悄然洞開,沒有號角,沒有戰鼓,隻有戰馬壓抑的響鼻和鐵甲兵刃刻意包裹後摩擦的沉悶聲響。
趙雲一襲素袍外罩玄甲,立於最前,夜風吹拂著他額前幾縷散落的白發,眼神在黑暗中亮如寒星。他身後,是如同黑色潮水般無聲蔓延的鋼鐵洪流——整整十四萬晉軍最精銳的鐵騎!所有人都銜枚,馬蹄包裹著厚厚的麻布。呂布在左翼,方天畫戟斜指黑暗,赤兔馬不安地刨著裹布的前蹄。馬超在右翼,獅盔下的目光如同覓食的鷹隼,緊盯著前方那片燈火海洋中屬於孫劉營盤的區域。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寂靜中緩緩流淌。當聯軍大營中最後幾處刁鬥的燈火也因換哨而短暫熄滅的刹那!
“出擊!”趙雲的聲音不高,卻如同冰冷的鋼針,刺破死寂,清晰地傳入身後所有將領的耳中!
“駕!”
沒有震天的呐喊,隻有無數聲壓抑的叱喝!十四萬鐵騎如同蟄伏已久的群狼,瞬間啟動!裹著厚布的馬蹄踏在凍土上,發出低沉而恐怖的悶響,如同大地深處滾動的驚雷!黑色的潮水以驚人的速度漫過荒原,無聲而致命地撲向那毫無防備的獵物!
距離在飛速拉近!聯軍大營外圍簡陋的鹿砦、拒馬在鋼鐵洪流麵前如同朽木般被輕易撞開、踏碎!當巡哨的聯軍士兵終於借著微弱的燈火,看清那如同地獄湧出的、無邊無際的黑色鐵騎洪流時,驚恐的尖叫才剛剛衝出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