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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葭萌驚雷(1 / 1)

建安十七年公元212年)六月

葭萌關隘口的風,裹著蜀地特有的濕氣與深峽的寒意,吹過劉備斑白的兩鬢。關城扼守金牛道咽喉,腳下白龍江如怒蛟奔湧,聲震山穀。三個月前,他領著三萬楚軍精銳踏入此關,接過劉璋殷切托付的“北門鎖鑰”。城頭“楚”字大旗與“劉”字公旗並肩而立,獵獵作響。

關城內,秩序井然。楚軍兵卒卸了征塵,或輪值守衛,或協助修繕加固城防。關隘下,原本因戰備而凋敝的街市竟顯出幾分生氣。劉備一身半舊葛袍,未著甲胄,在龐統、黃忠、魏延陪同下緩步走過。他時而停下,與修補屋頂的老者閒談,詢問收成;時而在簡陋的粥棚前駐足,親手為排隊領取稀粥的流民孩童盛上一碗。那被博望原野的烽煙熏染過的深邃眼眸,此刻流露出悲憫。

“使君仁德!”一個白發老嫗顫巍巍跪下,布滿褶皺的手緊攥著空碗,“往年官府征糧,凶神惡煞…使君麾下軍爺,竟肯幫老婆子修葺茅屋…”渾濁的老淚滾落。

劉備連忙俯身攙扶,溫言道:“阿婆請起。備既受季玉兄所托,駐守此關,護衛一方,分所應當。些許小事,不足掛齒。”他聲音沉穩,目光掃過周遭衣衫襤褸卻眼神熱切的百姓。民心如水,可載舟亦可覆舟。這三個月,他約束部屬,開倉賑濟,修繕道路,甚至親自過問了幾樁當地豪強欺壓小民的舊案,葭萌關上下乃至附近數縣,楚公劉備的仁義之名已悄然傳開。

龐統落後半步,清臒的臉上帶著洞悉世情的淡笑,細長的眼睛掃過關城內外井然有序的軍民景象。他深知,主公這“仁義”的種子,正悄然撒向蜀地更深的土壤。

是夜,葭萌關楚軍帥府燈火通明,卻門戶緊閉,親衛森嚴。白日裡慈和仁厚的劉備已換了一副麵孔。他端坐主位,玄色深衣襯得麵容愈發沉肅,案幾上攤開著一幅蜀中詳圖,山川河流、關隘城邑曆曆在目。下首坐著龐統、黃忠、魏延,以及兩位白日裡絕不會出現在此地的生麵孔。

其中一人年約四旬,麵容清臒,眼神精明,乃是廣漢郡大族李氏的家主李邈。另一人稍顯年輕,氣度儒雅中帶著幾分商賈的圓融,是巴西郡大族譙氏的代表譙嶠。兩人眉宇間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

“李公、譙公,”龐統的聲音在寂靜的廳堂中響起,如古井投石,“白日關下所見流民,多因何故背井離鄉?”

李邈歎了口氣,壓低聲音:“龐軍師明鑒。表麵看是天災,實乃人禍!官府賦稅本就沉重,去歲又為備軍抗晉,強征加派。更要命的是…”他頓了頓,瞥了一眼劉備,“聽聞北地那位晉國公,行攤丁入畝之政,將丁稅並入田畝征收。此策看似公允,然其酷烈之處在於…鉤稽隱田隱戶,手段雷霆!雍涼並州,多少百年望族,因隱匿些許田產人丁,便被指為‘附逆’,動輒抄家滅族,田產充公,族人發配苦役營,與禽獸同伍!我等蜀中士族,焉能不懼?若那王康鐵蹄踏入蜀地,吾等世代基業,祖宗墳塋,恐皆成齏粉!”話語間流露出深深的恐懼。

譙嶠接口,語速急促:“正是!王康標榜治下清平,然其‘清田理戶’之下,韋氏、韓氏、杜氏…這些雍並大族,隻因些許田冊不清,便被扣上‘勾結羌胡’、‘持刀抗法’的罪名,闔族男丁斬首,婦孺為奴!其心之狠,手段之酷,令人發指!我譙氏薄有田產,族人眾多,豈敢坐以待斃?楚公仁德之名播於巴蜀,更兼手握強兵,扼守天險,實乃蜀中士民唯一指望!”他對著劉備深深一揖,“我譙氏願傾儘家資,助楚公糧秣,更可聯絡巴西同道,為楚公前驅!”

李邈也連忙起身:“我李氏亦然!廣漢鹽鐵之利,願供楚公驅馳!隻求楚公保全蜀中士庶,莫使王康酷政降臨!”

劉備目光沉靜地看著眼前兩位蜀中豪強的代表,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案幾邊緣。龐統所言非虛,王康在北地對世家的鐵腕清洗,已如巨大的陰影投射到蜀地。這恐懼,成了撬動蜀中根基的杠杆。他緩緩抬手虛扶:“二位高義,備感佩於心。王康暴虐,荼毒北疆,備亦深恨之。保境安民,乃備與季玉兄共同之責。二位且安心,備既駐此,必不容逆賊鐵蹄南犯。”安撫的話語滴水不漏,卻未做任何實質承諾。

李、譙二人得了劉備這“保境安民”的承諾,如同吃了顆定心丸,又密議片刻,留下聯絡信物與部分錢糧清單,方由親信悄然引出帥府。

廳中重歸寂靜。劉備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圖上,手指緩緩劃過金牛道,落在那代表著成都的標記上,久久不動。黃忠撫著白須,魏延按劍挺立,目光炯炯。

龐統輕咳一聲,打破了沉默,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主公,民心可用,豪強歸心,此天時也。葭萌已固,然困守一關,終非久計。劉季玉暗弱,成都君臣猜忌,張鬆內應已成,此人和也。益州沃野千裡,天府之國,高祖因之以成帝業,此地利也!天時、地利、人和皆備於主公一身!當斷則斷,時不我待!統有三策,請主公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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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目光一凝:“士元請講。”

“下策,”龐統語速平緩,卻帶著冰冷的現實,“即刻引兵退還荊州,據守荊襄,北聯孫策,西結劉璋,共抗王康。然此策有三難:其一,王康已得南陽,卡住荊襄北門,其勢日盛,聯孫抗王,無異與虎謀皮,孫策梟雄,豈甘久居人下?其二,劉璋懦弱反複,今日倚重,明日或懼我勢大而斷我歸路糧道!其三,退兵易,再入蜀難!王康喘息之後,必挾並、涼鐵騎,順漢水、出祁山兩路伐蜀,屆時我困守荊南,蜀地儘落王康之手,則大勢去矣!此乃坐守待斃之策。”

廳內空氣仿佛凝固。黃忠眉頭緊鎖,魏延鼻翼翕張,顯然都覺此策絕不可行。

“中策,”龐統繼續道,手指點向地圖上白水關今四川青川東北),“佯作北進,假意欲攻漢中,討伐王康,為劉季玉掃除北患。可向劉璋請命,增調白水關守軍及糧草器械歸我節製。待我掌握白水雄關及更多蜀中精兵,則緩緩圖之,或迫劉璋讓位,或徐收諸郡。此策穩妥,然耗時日久!王康非庸主,其府庫雖虛,然根基深厚,河西、北庭戰馬源源補充,雍涼屯田歲入驚人!一旦其緩過博望之戰的元氣,整合三州之力,數十萬鐵甲傾巢南下,漢中為其前驅,我縱得白水,亦難當其雷霆一擊!屆時,非但益州難保,恐荊州亦危!此乃養虎貽患之策。”

龐統的分析,如同冰水澆頭。劉備眼中最後一絲猶豫被殘酷的現實擊碎。中策的“穩妥”,在北方那頭已開始舔舐傷口、恢複元氣的猛虎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博望原野那屍山血海,晉軍鐵甲洪流碾碎一切的恐怖景象,再次浮現在他眼前。

“上策!”龐統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手指重重戳在成都的位置上,“趁我新至,劉璋不備,成都空虛!張鬆為內應,可開城門!選精兵銳卒,倍道兼程,輕裝疾進,直襲成都!一舉擒拿劉璋,奪其印綬,則益州傳檄可定!此策行險,然收功至速!一旦成都入手,整合益州山川之險、百萬之民,據劍閣而守,王康縱有百萬鐵騎,亦難飛渡!此乃…扭轉乾坤,奠定王業之基的唯一生路!”

“襲殺盟友?背信棄義?”劉備猛地站起,聲音帶著壓抑的痛苦和掙紮,在廳中回蕩,“季玉以宗室之親,托我以腹心,贈我以重兵糧秣!我劉備若行此等之事,與禽獸何異?天下人將如何看我?仁義之名毀於一旦,何以立身?何以號召天下忠義之士共扶漢室?!”他雙手撐在案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胸膛劇烈起伏。仁德的旗幟,是他賴以存身立命的根基,更是他心中漢室正統的象征。

“主公!”龐統也霍然起身,瘦小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氣勢,他繞過案幾,走到劉備麵前,目光如炬,直刺劉備心底深處,“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當此漢室傾頹,神器蒙塵之際,豈能效腐儒之仁,坐視王康這竊國巨寇鯨吞天下?高祖皇帝,亦曾受項羽之封,然垓下一戰,奠定四百年基業!光武中興,豈無權變?劉季玉守戶之犬,庸碌無能!其據有益州,非但不能匡扶社稷,反為王康提供錢糧兵源,實乃資敵!主公取而代之,非為私利,實為漢室江山,為天下蒼生計!此乃承天受命,行湯武之事!”

他逼近一步,聲音低沉卻如重錘敲擊劉備心防:“主公試想,若因一時婦人之仁,坐失此千載良機。待王康恢複元氣,挾朔方鐵騎、隴西勁弩,兩路並進,摧枯拉朽般碾碎劉璋,儘得巴蜀之地。那時,主公困守荊南一隅,外無強援,內有孫策虎視眈眈,漢室最後一絲複興之望,將徹底葬送於主公之手!是虛名仁義重要,還是四百年炎漢社稷、天下億兆生民重要?!主公!”龐統撩衣跪倒,額頭重重叩在地磚之上,發出沉悶一響,“統請主公…行上策!為漢室…除此資敵之癰,奪此王業之基!”

“漢室…社稷…”劉備喃喃重複,身體微微顫抖。龐統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剖開了他仁德外衣下深藏的雄心,也撕開了血淋淋的現實。眼前閃過劉璋那帶著討好與猜疑的笑臉,閃過博望原野堆積如山的楚軍屍骸,閃過王康在長安未央宮接受萬國朝拜的幻影…更閃過高祖劉邦、光武帝劉秀那開疆拓土、再造山河的煌煌功業!

廳中死寂,唯聞白龍江隱隱的咆哮透過厚牆傳來,如同沉睡巨龍的呼吸。黃忠閉目,白須微顫。魏延按劍的手背上青筋凸起,眼中燃燒著渴望建功立業的火焰。

良久,一聲仿佛從靈魂深處擠壓出來的、帶著決絕與悲愴的低吼打破了沉寂:

“為…漢室江山!”

劉備猛地抬起頭,眼中最後一絲掙紮被一種近乎冷酷的堅毅取代。他不再看地上跪著的龐統,目光如電射向魏延:“文長!”

“末將在!”魏延踏前一步,聲如金鐵。

“即刻密令!”劉備的聲音斬釘截鐵,再無半分猶豫,“精選敢死銳卒五千!人銜枚,馬裹蹄!備足十日乾糧,輕甲利刃!明日三更造飯,五更出發!由你與漢升統領,以巡防為名,潛行至涪水關今四川綿陽涪江東岸)外待命!不得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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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將領命!”魏延眼中精光爆射,抱拳應諾,轉身大步流星而出,甲葉鏗鏘。

“士元,”劉備的目光轉向依舊跪伏在地的軍師,聲音低沉,“聯絡張鬆!成都之事…全權交你與張鬆!告訴他,事成之後,我劉備…不負功臣!”

“統…萬死不辭!”龐統重重叩首,再抬頭時,臉上已無悲憫,唯有孤注一擲的凜冽寒光。

與此同時,數千裡外,長安未央宮溫室殿。

殿內彌漫著淡淡的墨香與陳年簡牘的氣息。巨大的殿柱投下深沉的陰影,更顯殿宇空曠。王康並未端坐禦座,而是站在一幅幾乎鋪滿整麵牆壁的巨幅輿圖前。輿圖上,代表晉國疆域的深褐色,已覆蓋雍、並、涼、司隸大部及朔方、五原、雲中、定襄、上郡、南陽、漢中、西域、北庭廣袤地域。代表劉備的赤色,龜縮於荊州及新近標注的葭萌關一點。其餘袁紹冀青幽)、曹操兗豫徐)、孫策揚)、劉璋益)的勢力,則以不同色塊區分。

程昱侍立一旁,手中捧著一卷新到的軍情簡報,聲音平穩無波:“…據涼州金城、武威及漢中方麵最新諜報彙總:劉備自三月入駐葭萌關後,約束部屬,廣施小惠,修繕城防道路,開倉賑濟流民,蜀北數縣民心漸附。另,巴西太守龐羲、廣漢太守張肅等蜀中官吏,與劉備使者過從漸密。劉璋為支應劉備部糧秣,已從蜀郡、犍為等地調糧二十萬斛北運。蜀軍主力,張任部仍鎮守江州今重慶),嚴顏部駐巴西今四川閬中),李嚴駐巴東今重慶奉節),成都由劉璝、冷苞等將率三萬郡兵守衛。”

王康的目光在葭萌關的位置停留片刻,又掃過成都、巴西、江州,最終落回長安。他伸出手指,輕輕敲了敲輿圖上標注著“府庫”與“安國券”字樣的長安區域。

“二十萬斛…”王康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平淡如水,“劉季玉倒是大方。看來他對這位‘宗室賢弟’,寄望甚深。”他微微側頭,看向程昱,“劉備此人,最擅收買人心。其在葭萌所為,意料之中。然其兵力幾何?動向如何?”

“劉備所部,入蜀時約三萬精銳,皆百戰之卒。入駐葭萌後,未見大規模募兵或調動。據報,其大將黃忠、魏延日常操練士卒,加固關隘,似有久駐之意。”程昱答道。

“久駐?”王康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冷峭的弧度,“困守葭萌一隅,北有我漢中重兵虎視,西有劉璋掣肘,東歸荊州之路亦非坦途…他劉備,甘心做劉季玉的看門犬?”他搖了搖頭,目光再次投向地圖上益州那片廣袤的、被群山環抱的深綠色塊,“益州,天府之國啊…劉璋守之,如稚子懷金過市。劉備…豈能不動心?”

程昱深以為然:“主公明鑒。劉備梟雄心性,絕不甘久居人下。其在葭萌收攬民心,結交豪強,恐所圖非小。然其目前兵力,尚不足以撼動劉璋根本。除非…”

“除非他行險一搏,效仿高祖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王康接口道,眼神銳利如刀,“劉季玉庸懦,成都防備…哼。”他沉吟片刻,果斷下令:“傳令軍情司蜀中諸站,加倍留意葭萌關楚軍異動,特彆是其精銳部隊的調動跡象!成都城內,亦需加派人手,盯緊張鬆等與劉備有舊者!漢中龐德處,命其加強關隘巡守,謹防劉備聲東擊西,佯攻漢中!另,督促倉曹、金曹、工曹、兵曹,博望善後、南陽重建、新軍編練、國債償付諸事,需按既定方略加速推進!府庫空虛,兵甲未足之前,益州…且容那劉氏兄弟再唱幾天雙簧!”

“喏!”程昱肅然領命。

王康不再言語,負手重新凝視那巨大的輿圖。燭光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跳躍,一半明亮,一半隱於深邃的陰影之中。殿外夜風漸起,穿過巍峨的宮闕,發出嗚咽般的聲響。他知道,巴山蜀水的雲霧深處,驚雷正在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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