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繃帶邊緣滲出的那絲藍光,已經褪去。我盯著指尖看了幾秒,把注射器放進密封盒,鎖進設計圖櫃最底層。蘇晴帶回的藥不能動,但庇護所的防線不能再拖。
我在一張廢紙上畫了新的組織結構:醫療組獨立運行,後勤歸口登記,而防衛——必須成建製。
筆尖頓了一下,寫下“武裝防衛組,由老周負責”。旁邊標注:防彈衣五套,霰彈槍兩把,彈藥十八發。數字小得可憐,但總得有人把這些人捏起來。
我把紙折好,走出倉庫。超市中庭還殘留著昨夜開會後的冷清氣息,幾張折疊椅歪斜地擺著,地上有幾片碎玻璃。老周正蹲在西側牆角,用一根鐵絲撬一塊鬆動的地磚。
“林工。”他抬頭,聲音低沉,“排水溝入口清出來了,明天能接新管。”
我遞過那張紙。“從今天起,安保隊正式組建。人你挑,規矩你定,但有一條——不準再出人命。”
他接過紙,沒看內容,隻點了點頭。“我知道分寸。”
當天下午,老周帶了三個人出發,目標是城東廢棄的消防站。我留在據點,翻出舊城區地下管網圖,準備規劃新的排汙線路。右眼時不時抽痛一下,像是有細針在裡麵輕輕紮,但我已經習慣了這種感覺。
天快黑時,他們回來了。
一輛手推車吱呀作響,上麵蓋著防水布。掀開後,露出五套深灰色防彈衣,表麵磨損嚴重,內襯有些發黃,但結構完整。還有兩把12號霰彈槍,槍管有鏽跡,扳機活動正常。彈藥袋裡整整齊齊排著十八發子彈。
“裝備室塌了一半,”老周說,“我們挖了四十分鐘才找到這些。”
話音剛落,王強從人群裡走出來。他個子不高,肩膀寬厚,左眉上的疤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更深。
“就這?”他盯著那兩把槍,“十八發子彈,兩杆老古董?拿這個守據點?”
沒人回應。
他轉向老周:“你在消防隊乾到退休,現在讓我們聽你指揮?一個老頭,連槍都沒摸過吧?”
老周沒說話,隻是把手裡的水帶卷好,搭在肩上。
“要我說,”王強掃視一圈,“該按能力來。誰打得準,誰帶隊。不然,等敵人再來,咱們全得死在這兒。”
我站在貨架陰影裡,沒出聲。
老周終於開口:“你要比,可以。明早六點,西空地。規則三條:不用真槍,不許擊頭,倒地即輸。”
王強笑了:“行啊,我陪你玩玩。”
第二天清晨,霧還沒散。
西邊那片清理出來的空地上圍了十幾個人。王強穿著戰術背心,手裡握著一根橡膠棍,活動著肩膀。老周還是那身舊夾克,腰間彆著消防斧,手裡拎著一段三十米長的消防水帶。
“開始!”有人喊。
王強大步衝上來,棍子橫掃。老周側身避開,退了兩步。第二下直劈頭盔位置,又被他低頭躲過。第三下猛砸膝蓋,老周躍後半步,順勢將水帶甩出。
水帶像蛇一樣貼地滑出,纏住王強右腳腳踝。老周一拽,王強失去平衡,單膝跪地。未等他起身,老周已將水帶另一端繞過旁邊水泥樁,反手一拉,水帶收緊,王強整個人被帶倒,背部重重摔在地上。
全程,老周沒碰他一下。
圍觀的人安靜了幾秒,然後有人拍了下手,接著是第二下,第三下。
王強坐在地上喘氣,臉色難看。但他沒罵,也沒站起來再打。
老周走過去,伸手。
王強盯著那隻手看了兩秒,握住,被拉了起來。
“服不服?”老周問。
“服。”王強點頭,“你懂怎麼贏,我不懂。”
“我不是要贏你。”老周鬆開手,“我是要讓大家活著。”
當天晚上,蘇晴巡崗路過值班室。燈還亮著,老周坐在桌前,手裡拿著一塊軟布,慢慢擦拭一枚銅牌。
她停下腳步。
“能看看嗎?”她輕聲問。
老周遲疑了一下,遞了過去。
銅牌有些發暗,正麵刻著火焰與盾牌交織的圖案,背麵一行小字:“2008年汶川抗震救災先進個人”。
蘇晴呼吸微微一滯。她認得這個獎章,國家級表彰,極少對外頒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