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的喧囂,仿佛被一道牆隔絕開來。
這個小小的角落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和頭頂那輪明月。
空氣中還殘留著殺豬菜的香氣,混合著泥土和煤球的味道。
肖芷涵的心跳有些快。
她不知道顧言洲要對自己說什麼,但她有預感,這會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時刻。
顧言洲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他的目光,像一張網,將她密密地籠罩住。
那目光裡,有愛意,有疼惜,有愧疚,還有緊張。
肖芷涵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了頭。
“怎麼了?”
她輕聲問。
顧言洲像是終於鼓足了勇氣。
他從自己軍大衣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用紅布包裹著的東西。
那個紅布包,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邊角都已經磨得有些發白。
看得出來,它的主人,經常將它拿出來摩挲。
肖芷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著顧言洲小心翼翼地,一層一層地,解開那塊紅布。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
那是一雙拿槍的手,一雙可以輕易製服悍匪的手。
但此刻,他的動作卻輕柔得像在對待一件珍寶。
當最後一層紅布被解開,裡麵的東西,終於露了出來。
那是一個有些陳舊的木盒子。
顧言洲將木盒托在掌心,遞到了肖芷涵麵前。
他的手,竟然在顫抖。
肖芷涵抬起頭,對上了他的眼睛。
她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鄭重。
她的手也有些抖,伸出去,輕輕地打開了那個木盒。
盒子裡,靜靜地躺著一對銀手鐲。
手鐲的樣式很樸素,沒有繁複的花紋,隻是在鐲身上,刻著幾朵祥雲。
但那銀質,卻在月光下,散發著溫潤的光澤。
看得出來,這對鐲子,被人精心保養得很好。
肖芷涵的呼吸有那麼一瞬間的停滯。
“這是……”
她聲音乾澀。
“這是我用第一次立功的獎金買的。”
顧言洲的聲音低沉沙啞。
“那時候,我們剛結婚沒多久。”
他的目光飄忽,仿佛陷入了久遠的回憶。
“我當時就想,等我休假回家,就把它送給你。”
“就當是,我們的新婚禮物。”
新婚禮物。
這四個字像一把錘子,輕輕地,卻又重重地,敲在了肖芷涵的心上。
她想起了他們的“新婚”。
沒有婚禮,沒有祝福,隻有一個穿著軍裝的陌生男人,和一個滿心不情願、一心隻想上吊的炮灰女配。
那是多麼荒唐的開始。
她也想起了原主的記憶。
那個可憐的女孩,從始至終,都沒有收到過任何來自丈夫的禮物。
她得到的,隻有冷漠和誤解。
而眼前的這個男人,卻告訴她,他早就為她準備好了新婚禮物。
隻是,這份禮物,遲到了太久太久。
“可是,後來……”
顧言洲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後來,發生了很多事。”
“我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這個東西,就一直跟著我,從南到北,從軍營到首都。”
“有時候執行任務,我都會把它貼身帶著。”
“我就想,萬一我回不來了,它也算是個念想。”
顧言洲的話說得很平淡。
但肖芷涵卻聽得心口一陣陣地發緊。
她能想象到,這個不善言辭的男人,是如何在無數個孤獨的夜裡,拿出這個小盒子,摩挲著,思念著遠方的妻子。
也能想象到,他在麵對危險的時候,是如何把這個盒子,當成自己最後的信念和寄托。
眼眶,不知不覺就濕潤了。
有眼淚在裡麵打著轉。
肖芷涵努力地仰起頭,想把眼淚逼回去。
但那淚水,卻不聽話地,順著臉頰滑落了下來。
一滴,兩滴,落在了那對銀手鐲上,濺起小小的水花。
“對不起。”
顧言洲看到她哭了,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他伸出手,想幫她擦眼淚,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