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嘯天,或者說,劉莽,是在被捕後的第五天才蘇醒過來的。
顧言洲那一記精準的肘擊,直接造成了他嚴重的腦震蕩。
他睜開眼,看到慘白的天花板,聞到藥水味。
手腕和腳踝上傳來的冰冷觸感,提醒著他,自己已經成了階下之囚。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劉莽沒有恐懼,隻有死寂。
他苦心經營了近十年的海上王國,在一夜之間轟然倒塌。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輸給了誰。
那個姓顧的技術員,到底是什麼來頭?
“你醒了。”
一個平靜的聲音,在病床邊響起。
劉莽艱難地轉過頭,看到了那個讓他恨之入骨卻又無可奈何的男人。
顧言洲穿著一身乾淨的常服,靜靜地坐在那裡,仿佛已經等了很久。
“看來你恢複得不錯。”
劉莽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絲冷笑,卻牽動了頭部的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
“成王敗寇,沒什麼好說的。”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他的聲音嘶啞,帶著破罐子破摔的決絕。
顧言洲沒有理會他的話,而是將一個文件夾,輕輕地放在了床頭的櫃子上。
“看看吧。”
劉莽狐疑地瞥了一眼。
文件夾是打開的,露出了裡麵的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件青銅鎏金的佛像。
佛像寶相莊嚴,工藝精湛,在燈光下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劉莽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這是……”
“在你那座海底龍宮裡找到的。”
“一共是三十六件,和你老師當年上報的失蹤文物清單,一件不差。”
“劉莽,或者,我應該叫你,周教授最得意的學生?”
顧言洲的每句話都像重錘,砸在劉莽心上。
他的心理防線,在看到那尊佛像照片的瞬間,就已經開始崩潰。
“你,你們是怎麼找到那個地方的?”劉莽的聲音裡,帶著不甘和震驚。
那個地方,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最後的依仗。
他以為,就算自己被抓,隻要那個地方不被發現,他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顧言洲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周海清教授,國內頂尖的考古學家,桃李滿天下。”
“八年前,他帶領科考隊,在南海海域,發現了一處沉船遺跡,打撈出了一批價值連城的國寶。”
“然而,就在他們返航的途中,科考船探索號,連同船上所有的船員和文物,一起神秘失蹤。”
“官方的結論是,遭遇了百年不遇的海上風暴,不幸沉沒。”
“但是,我們都知道,那不是真相。”
顧言洲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麵蔚藍的大海。
“周教授一生致力於保護國家文物,他怎麼也想不到,最終會為了這些文物,死在自己最信任的學生手上。”
“劉莽,你說,這是不是天下間最諷刺的事情?”
劉莽閉上了眼睛,額頭上的青筋暴起,粗重的呼吸聲在安靜的病房裡格外清晰。
“你胡說!我沒有!”他低吼道,但聲音裡充滿了動搖。
顧言洲轉過身,冷冷地看著他。
“沒有?”
“那探索號上的十六名船員,是怎麼死的?”
“那艘被我們從海底打撈上來的,布滿了彈孔和刀痕的船體殘骸,又該怎麼解釋?”
“還有你,劉莽。一個前途無量的考古係高材生,為什麼會突然人間蒸發,搖身一變,成了一個盤踞海島,殺人不眨眼的走私頭子?”
“這一切,你又該怎麼解釋?”
顧言洲的聲音字字誅心,如同尖刀,一層層剝開了劉莽偽裝多年的外殼。
劉莽的身體開始顫抖起來。
那些血腥罪惡的畫麵,再次湧現。
老師臨死前那雙充滿震驚和失望的眼睛。
船員們在哀嚎中倒下的身影。
被鮮血染紅的海水。
“不,不是我……”
“不是我乾的……”
他的精神似乎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顧言洲知道,時機到了。
他走回病床邊,俯下身,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緩緩說道:
“我們抓到了當年的那個海盜頭子。”
“他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
這句話,成了壓垮劉莽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猛地睜開眼,滿是絕望。
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任何狡辯的餘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劉莽突然神經質地大笑起來,笑聲淒厲而瘋狂。
他笑著,流下了眼淚。
“報應,都是報應啊……”
他喃喃自語著,仿佛徹底放棄了抵抗。
顧言洲重新坐回椅子上,靜靜地看著他,等待著他最後的審判。
過了很久,劉莽的笑聲才停了下來。
他像是瞬間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整個人都萎靡了下去。
“你想知道什麼,問吧。”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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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頭開始說。”顧言洲打開了錄音筆。
劉莽看著天花板,眼神空洞,緩緩地講述了一個埋藏了八年的,關於貪婪和背叛的故事。
“我從小就是個孤兒,是周老師,把我從孤兒院裡帶出來的。”
“他不僅資助我上學,還把我當成親生兒子一樣看待。”
“他教我知識,教我做人,是我生命裡唯一的光。”
“我當時也以為,我會一輩子跟隨著他的腳步,成為像他一樣受人尊敬的學者。”
劉莽的眼中浮現出一絲溫柔的回憶,但很快,那份溫柔就被痛苦和猙獰所取代。
“但是,我錯了。”
“我骨子裡,就是一個喂不熟的白眼狼。”
“那天,當我們在那艘沉船裡,發現那批國寶的時候,我的心就變了。”
“那些黃金,那些珠寶,那些精美絕倫的文物……”
“我一輩子,不,十輩子也賺不到那麼多的錢。”
“老師說,這些是國家的財富,是屬於全人類的文明瑰寶,我們能親手觸摸到它們,已經是莫大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