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被帶走調查的消息,像長了翅膀,飛遍了紡織廠的每個角落。
廠裡的人們,無不拍手稱快。
大家奔走相告,壓抑了許久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市改革小組的效率非常高。
第二天,一份全新的改革方案,就張貼在了公告欄上。
新的方案,詳細闡述了工廠未來的發展方向,以及人員優化的具體標準。
所有標準都建立在工齡、技能、績效等客觀數據上,公平、透明,讓人心服口服。
家屬院的眾人,懷著忐忑的心情,再次圍到了公告欄前。
這一次,沒有了憤怒和喧嘩,隻有緊張的寂靜。
大家一個一個地,在長長的名單上,尋找著自己或家人的名字。
有人長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慶幸的笑容。
也有人,在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後,眼神黯淡下去。
周紅和高健的名字,依然在名單上。
趙秀蓮丈夫的名字,也在。
還有許多曾經跟著他們一起去維權的老工人,他們的名字,都赫然在列。
這個結果,雖然在很多人的意料之中,但當它真的發生時,依然讓人感到沉重。
這一次,沒人哭鬨。
大家默默地接受了這個現實。
因為他們知道,這個結果是公平的。
工廠的設備老化,產品落後,已經到了不改革就得破產倒閉的地步。
裁員,是刮骨療毒,是斷臂求生,是無法避免的陣痛。
他們隻是不幸,成了被時代拋下的那一部分人。
家屬院裡,剛剛持續了兩天的喜慶氛圍,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代替的,是一種更深沉的壓抑和迷茫。
下崗,這個在當時還很新鮮,卻又帶著寒意的詞語,像一片烏雲,籠罩在每個被裁掉的家庭上空。
未來在哪裡?
出路在何方?
沒人知道答案。
周紅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天沒有出門。
她不吃不喝,隻是呆呆地坐著,看著窗外。
高健在一旁急得團團轉,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他知道,妻子的心裡,比誰都難受。
她前幾天,還是帶領大家維權的英雄。
可現在,英雄也改變不了自己下崗的命運。
這種巨大的落差,足以擊垮任何一個堅強的人。
肖芷涵看著這一切,心裡也沉甸甸的。
她知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簡單的安慰和同情,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她必須幫助他們,找到一條新的生路。
晚上,肖芷涵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麵,敲開了周紅家的門。
“周紅,開門,是我。”
屋裡沒有回應。
“你再不開門,我可就喊人了啊。”
肖芷涵故意提高了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門才被打開一條縫。
周紅的臉很憔悴,眼睛腫得像兩個核桃。
“進來吧。”
她的聲音沙啞無力。
肖芷涵走進屋,把麵碗放在桌子上。
“趁熱吃,我放了兩個荷包蛋。”
周紅搖了搖頭。
“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
肖芷涵把筷子塞到她手裡。
“你以為你是鐵打的?你不吃飯,是想餓死自己,讓高健和孩子們心疼死嗎?”
周紅聽著肖芷涵嚴厲的話,眼淚又流了下來。
“芷涵,我沒用了。”
她哽咽著說,“我以後,就是個吃閒飯的廢物了。”
“誰說你沒用?”
肖芷涵坐在她對麵,定定地看著她。
“周紅,你看著我。”
“你忘了前幾天,你是怎麼帶領大家,把那個王主任拉下馬的嗎?”
“那個時候的你,多有本事,多有威風!”
周紅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頭。
“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
肖芷涵拿出隨身帶來的紙和筆,放在桌子上。
“我們現在就來盤點一下,你周紅,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首先,你做飯是不是咱們整個家屬院最好吃的?”
周紅愣了一下,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那你記不記得,上次你做的紅燒肉,趙秀蓮她婆婆,吃了三碗飯,還想把盤子都舔乾淨?”
肖芷涵的話,讓周紅忍不住笑了出來。
屋裡的氣氛,稍微輕鬆了一些。
“第二,你的手是不是咱們院裡最巧的?”
肖芷涵繼續問,“你給孩子們做的衣服,比供銷社賣的都好看。”
“你納的鞋底,又結實又舒服,高健穿著去部隊,戰友們都搶著要。”
周紅聽著,臉上漸漸有了血色。
“第三,你是不是特彆喜歡孩子,也特彆會帶孩子?”
“院子裡的那些皮猴子,誰不服你?你隻要一瞪眼,他們比見了親媽還乖。”
肖芷涵在紙上,寫下了廚藝好、手巧、會帶孩子這幾個詞。
她把紙推到周紅麵前。
“你看看,你明明有這麼多優點,怎麼能說自己是廢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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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紅看著紙上的字,有些發愣。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這些平時不被在意的“小事”,竟然也是一種“本事”。
“芷涵,你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離開紡織廠,天塌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