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上,先是布滿了極致的震驚和難以置信,隨即,滔天的、毫不掩飾的殺意,如同火山噴發般,從他身上狂湧而出,瞬間席卷了整個街道!
“妖孽……”
青年幾乎是咬著牙,從齒縫裡擠出了這兩個字,聲音裡充滿了刻骨的仇恨,仿佛與小白有著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嗡——”
他背後的長劍似乎感應到了主人的殺意,自動出鞘半寸,發出清越而冰冷的劍鳴,劍身散發出森寒的劍氣,讓周圍的溫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幾度!刹那間,整個喧鬨的沉舟集,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隊殺氣騰騰的玄天門修士,以及……被他們死死鎖定的,那個拿著糖畫的少年身上。
小白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濃烈殺意驚到了,他手裡的糖畫“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茫然地抬起頭,看向那個對他散發出恐怖敵意的青年,金色眼瞳裡,充滿了無措和一絲……被冒犯的冰冷。
花見棠的心,沉入了萬丈深淵。
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而且,來得如此之快,如此猝不及防。
她下意識地,將小白完全擋在了自己身後,儘管她的身軀,在那金丹修士的威壓下,顯得如此渺小和不自量力。
飼養員手冊第一條,此刻顯得無比清晰——
保護他。
在他掏你心之前,先保護好他。
糖畫的甜香仿佛還在鼻尖縈繞,碎裂的琥珀色糖塊在地上格外刺眼。
沉舟集死一般的寂靜。所有嘈雜、叫賣、爭執聲都在那聲“妖孽”和冰冷的劍鳴中戛然而止。空氣凝滯,仿佛被無形的大手攥緊,隻剩下玄天門修士座下靈駒不安的刨蹄聲,和那名為首青年身上散發出的、幾乎要將人碾碎的靈壓。
金丹期!
花見棠隻覺得呼吸困難,血液都快要凍結。她死死咬著牙,用儘全身力氣才沒有癱軟下去,依舊固執地將小白完全擋在身後,儘管她的背影在那青年眼中,恐怕與紙糊的無異。
小白被她嚴實地護著,隻從她身側露出小半張臉。他似乎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金色眼瞳裡先是茫然,隨即被那青年毫不掩飾的、如同實質的殺意刺得縮了縮。但很快,那茫然褪去,一種被侵犯領地的、冰冷的怒意,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在他眼底滋生、彙聚。他沒有說話,隻是微微眯起了眼,盯著那青年。
“閣下何人?為何無故攔我去路,還出言辱我弟弟?”花見棠強迫自己開口,聲音因緊繃而有些沙啞,卻帶著一股不肯退讓的硬氣。她必須爭取時間,哪怕隻能多一秒!
那青年,名為趙乾,玄天門內門精英弟子。他根本沒看花見棠,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小白身上,眼神銳利如鷹隼,帶著一種仿佛要將他從皮到骨都剖析開來的審視和滔天恨意。
“弟弟?”趙乾嗤笑一聲,那笑聲裡淬滿了冰碴子,“妖氣衝天,金瞳白發……這等特征,與宗門典籍中記載的、千年前掀起浩劫的滅世妖王玄魘一般無二!你還敢說他不是你弟弟?!”
他每說一個字,身上的殺意就濃重一分,背後的長劍嗡鳴不止,寒光四射。
“妖王玄魘早已伏誅!此獠定是其殘黨餘孽,或是借體重生的禍根!今日被我撞見,合該你形神俱滅!”趙乾厲聲喝道,根本不給花見棠任何辯解的機會,或者說,他根本不需要辯解。寧殺錯,不放過!
他並指如劍,遙遙指向被花見棠護在身後的小白,周身靈力瘋狂湧動,顯然是要施展雷霆一擊!
周圍的人群早已退開老遠,生怕被波及。有人麵露驚恐,有人眼神閃爍,更有人暗中握緊了武器,不知在打什麼主意。沉舟集,從來就不是講道理的地方。
花見棠渾身冰涼,絕望如同冰水澆頭。實力差距太大了!她連對方隨手一擊都接不下!
怎麼辦?!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直被花見棠護在身後、沉默著的小白,動了。
他沒有看趙乾,甚至沒有去看那即將發出的致命攻擊。他隻是低下頭,看著地上那摔得粉碎的、再也拚不回來的小兔子糖畫。
那是姐姐給他買的,很甜很甜的糖畫。
被這個壞人,嚇掉了。
弄壞了。
一股無名火,混雜著被冒犯的冰冷怒意,如同沉寂的火山,在他心口轟然爆發!
他猛地抬起頭!
那雙金色的眼瞳,此刻不再是純淨無暇,也不再是懵懂茫然,而是被一種極致的、冰冷的暴怒所充斥!瞳孔深處,仿佛有幽暗的漩渦在瘋狂旋轉,要將眼前的一切都吞噬殆儘!
他沒有動用任何言靈,也沒有散發出多麼強大的妖力波動。
他隻是,對著那即將出手的趙乾,以及他身後那隊殺氣騰騰的玄天門修士,發出了一聲低吼。
那聲音並不響亮,甚至有些稚嫩,卻帶著一種仿佛來自洪荒遠古的、直擊靈魂深處的威嚴與戾氣!
“滾——!!!”
一個字。
如同驚雷炸響在每個人神魂最深處!
首當其衝的趙乾,臉色瞬間煞白!他凝聚的靈力被這聲低吼硬生生震散,胸口如同被巨錘砸中,氣血翻騰,喉頭一甜,險些一口血噴出來!他眼中充滿了駭然和難以置信,這……這是什麼力量?!僅僅是聲音,就能震散他的法術?!
而他身後那些築基期的玄天門弟子更是不堪,一個個如遭重擊,悶哼聲中,修為稍弱的甚至直接從靈駒上栽落下來,狼狽不堪!
整個沉舟集,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如果說剛才的寂靜是因為玄天門的威勢,那麼此刻的死寂,則是源於一種發自靈魂的、本能的恐懼!
所有人都驚恐地看著那個被女子護在身後的白發少年。他依舊站在那裡,身形單薄,麵容精致,但那雙燃燒著冰冷怒火的黃金瞳,卻讓所有人都不敢直視!
趙乾強行壓下翻湧的氣血,死死盯著小白,眼神中的殺意非但沒有減弱,反而因為這份超出掌控的力量而變得更加瘋狂和決絕!
“果然是妖孽!留你不得!”他怒吼一聲,不再試探,背後長劍終於完全出鞘!劍光如匹練,帶著撕裂一切的鋒銳劍意,朝著小白和花見棠當頭斬下!這一次,他動用了十成力量!
金丹修士的全力一擊,威力何等恐怖!劍光未至,那淩厲的劍氣已經將地麵割裂出深深的溝壑,周圍的建築發出不堪重負的**!
花見棠瞳孔收縮,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下來!她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小白眼中的怒火燃燒到了極致!他小小的身體裡,那股沉睡的、恐怖的力量似乎就要徹底爆發!
然而,就在這毀滅性的劍光即將吞噬兩人的前一刹那——
異變再生!
一道更加磅礴、更加厚重、帶著一種鎮壓萬物氣息的土黃色光幕,毫無征兆地從天而降,如同一麵巨大的盾牌,精準地擋在了花見棠和小白麵前!
“轟——!!!”
趙乾那淩厲無匹的劍光,狠狠斬在土黃色光幕之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狂暴的能量衝擊波如同漣漪般擴散開來,將周圍靠得近的修士和攤販全都掀飛出去!
然而,那看似樸拙的土黃色光幕,卻隻是劇烈地蕩漾了一下,泛起層層波紋,竟硬生生將那足以開山裂石的一劍,完全擋了下來!
光幕之後,花見棠和小白,毫發無傷!
趙乾臉色劇變,猛地抬頭望去。
隻見街道另一側的屋頂上,不知何時,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穿著樸素褐色短褂、麵容憨厚如同老農的中年漢子。那漢子手裡還拿著一個啃了一半的、靈氣盎然的黃色靈薯,正慢悠悠地嚼著。
剛才那道防禦力驚人的土黃色光幕,顯然就是出自他手!
“誰?!”趙乾又驚又怒,厲聲喝道。能如此輕描淡寫擋住他全力一劍,此人修為絕不在他之下!
那憨厚漢子咽下嘴裡的靈薯,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對著趙乾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樸實,說出來的話卻讓趙乾心頭一沉:
“玄天門的小娃娃,火氣彆這麼大嘛。在這沉舟集動手,也不問問俺們‘地頭蛇’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