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音長老一步一步走來,他的步子很慢,甚至有些蹣跚。
林穗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來了來了,正主終於出來了。
她在這裡製造了三天的噪音,這位隱世八十年的老祖宗,總算是被她給“吵”出來了。
她趕緊從青石上站起來,抱著那架“鳳鳴”寶琴,恭恭敬敬地對著老人行了一禮。
“晚輩林穗穗,拜見玄音老祖。”
玄音長老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也沒有看她的人。
他死死地盯著她懷裡的那架琴,眼神裡充滿了癡迷、狂熱,還有……渴望。
“梧桐木心,千年蛟筋……”他乾澀的嘴唇微微翕動,聲音沙啞得像是兩塊砂紙在摩擦。
“以‘太乙精金’為嶽山,以‘寒玉’為琴徽……這……這是……”
他的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想要觸摸琴身,卻又在距離琴弦一寸的地方停了下來。
似乎是怕自己的觸碰,會玷汙了這件神物。
林穗穗看著他這副樣子,心裡直犯嘀咕。
這老頭,也太誇張了吧?
不就是一架琴嗎?
雖然是她花了一萬積分兌換的,係統出品,必屬精品。
但這老頭一副見到了失散多年親爹的模樣,是怎麼回事?
“老祖?”林穗穗試探著喊了一聲。
玄音長老這才如夢初醒,目光緩緩地從琴上移開,落在了林穗穗的臉上。
他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看一個偷了自己心愛玩具的熊孩子,充滿了審視和不滿。
“你,這琴,從何而來?”他冷冷地問道。
“這是……晚輩偶然所得。”林穗穗含糊地回答。
總不能說是從一個叫“係統”的隨身老爺爺那裡買的吧。
“偶然所得?”玄音長老冷笑一聲,那笑聲比她剛剛彈的噪音好聽不到哪裡去。
“這等神物,也是‘偶然’就能得到的?小女娃,你可知,此琴名為‘鳳鳴’,乃是三百年前,天下第一的製琴大家歐冶子,耗儘畢生心血,為當時的琴聖‘素心仙子’所製。素心仙子逝後,此琴便下落不明。你竟說,你是偶然所得?”
林穗穗聽得一愣一愣的。
我去,這琴還有這麼大的來頭?
係統商城裡的東西,果然個個都有背景故事。
一萬積分,花得不虧!
“晚輩確實不知此琴來曆如此不凡,還請老祖恕罪。”林穗穗嘴上道著歉,心裡卻在盤算著怎麼把話題引到正軌上。
“哼,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玄音長老痛心疾首地看著那架琴,又看了看林穗穗,眼神裡的嫌棄都快溢出來了。
“如此神琴,落到你這等連‘勾抹剔打’都分不清的黃口小兒手中,簡直是明珠暗投,對牛彈琴!”
林穗穗被他懟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雖然他說的是事實,但能不能委婉一點?
她好歹也是宗主夫人,不要麵子的嗎?
“晚輩正是因為自覺技藝不精,配不上這等神琴,才鬥膽前來聽潮崖,想向老祖您……求教一二。”林穗穗趕緊順著他的話,表明了自己的來意。
“求教?”玄音長老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我憑什麼要教你?就憑你這三腳貓的功夫?還是憑你這不知從哪裡騙來的神琴?”
“就憑……”林穗穗咬了咬牙,決定賭一把。
“就憑晚輩剛才彈出的那一段琴音!”
玄音長老的譏笑聲戛然而止。
他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你那也叫琴音?鬼哭狼嚎,汙我耳朵!”他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卻沒有像之前那樣,直接用琴音把她轟走。
林穗穗知道,自己賭對了。
“晚輩知道,自己的指法生澀,音不成調。但是,晚輩的琴音裡,有‘意’。”她挺直了腰杆,一字一句地說道。
“意?”玄音長老的眉頭,終於皺了起來。
“對,意境。”林穗穗看著他,眼神清澈而堅定。
“老祖您癡迷音律八十年,追求‘以音入道’。您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琴技易學,而意境難求。指法錯了,可以練。音調錯了,可以改。可若是琴音裡沒有靈魂,沒有‘意’,那彈得再華麗,也不過是一堆沒有生命的噪音罷了。”
玄音長老沉默了。
他死死地盯著林穗穗,那銳利的目光,仿佛要將她的靈魂都看穿。
他在這裡隱居了八十年,聽過風聲,聽過海潮聲,聽過萬物之聲,卻再也沒有聽過一個,能與他談論“意境”的人。
他那些師兄弟,一個個都是武癡,腦子裡除了打打殺殺,就是修煉突破。
在他們看來,他就是個不務正業的怪人。
沒想到,今天,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娃,竟然能一語道破他畢生追求的核心。
“好一個‘琴音裡沒有靈魂,不過是一堆噪音’。”玄音長老緩緩地開口,聲音裡聽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