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倒是說說,你剛才那鬼哭狼嚎裡,又是什麼‘意’?”
林穗穗深吸一口氣,腦海裡再次浮現出兒子夜念舟那張可愛的小臉。
她的眼神,不自覺地變得溫柔似水。
“是‘愛’。”她輕聲說道,“是為人父母,看著自己孩子時,心中那份最柔軟、最純粹的愛。”
玄音長老的身體,猛地一震!
愛?
這個字,對他來說,太陌生了。
自從他沉迷於“以音入道”之後,他的世界裡,就隻剩下了琴。
親情、友情、愛情……所有的一切,都被他視作了雜音,摒棄在外。
他已經快一百年,沒有去感受過,什麼是“愛”了。
可是剛才,從那段生澀、難聽,甚至可以說是折磨人的琴音裡,他確實感覺到了一絲……極其微弱,但卻無比純粹的溫暖。
那是一種,他已經遺忘了很久很久的感覺。
他看著林穗穗,眼神變得無比複雜。
有震驚,有懷疑,但更多的,是一種棋逢對手的……興奮!
“好,好,好!”他連說了三個“好”字,“小女娃,你很有趣。”
他那張萬年不變的僵屍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極淡的笑容。
“你想學琴,可以。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老祖請說!無論什麼條件,晚輩都答應!”林穗穗大喜過望,趕緊說道。
玄音長老伸出手指,指了指她懷裡的“鳳鳴”寶琴。
“這琴,借我一觀。”
林穗穗愣了一下。
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條件,原來隻是想看看琴?
“當然可以!”她毫不猶豫地將“鳳鳴”琴雙手奉上。
玄音長老接過琴,就像是接過一件稀世珍寶。
他用袖子,仔仔細細地將琴身擦拭了一遍,然後,才用那雙乾枯的手指,輕輕地,在琴弦上撫過。
他的指尖,仿佛帶著某種魔力。
隻是輕輕一撫,那琴便發出了一聲清越悠揚的鳴響,如龍吟,如鳳啼,仿佛沉睡了三百年的神物,在這一刻,終於被喚醒。
光是這一個音,就讓林穗穗感覺自己渾身的經脈,都舒暢了不少。
這就是真正的大師嗎?
玄音長老抱著琴,在青石上坐了下來。
“我的條件很簡單。”他看著林穗穗,緩緩說道,“從今天起,你每天都來這裡。”
“在這裡,聽我彈琴。”
“一個月之內,你不準碰琴,不準問任何問題,隻能聽,隻能看,隻能想。”
“一個月後,你若能將我彈奏的任何一首曲子,彈出三成神韻,我便收你為記名弟子,親自指點你。”
“若是不能……”他冷笑一聲,“你便帶著你的琴,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從此以後,不準再踏入聽潮崖半步!”
林穗穗聽完,整個人都傻了。
一個月?隻能聽不能練?
這算是什麼奇葩的教學方法?
這不就是現代音樂學院裡的“視唱練耳”的超級加倍困難版嗎?
而且,一個月後,就要彈出三成神韻?這怎麼可能!
她看著玄音長老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知道自己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好!”她咬了咬牙,應了下來,“晚輩,遵命!”
不就是聽一個月嗎?
她就不信了!
玄音長老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不再理會林穗穗,將“鳳鳴”琴橫放在自己的膝上,雙手撫上琴弦,閉上了眼睛。
下一刻,石破天驚的琴音,從他的指下,轟然響起!
那琴音,時而如萬馬奔騰,金戈鐵馬,氣吞萬裡如虎!
時而如小橋流水,溫婉纏綿,說不儘的兒女情長!
時而如高山巍峨,時而如流水潺潺……
林穗穗整個人都聽呆了。
她感覺自己不是在聽琴,而是在用耳朵,經曆著一場場波瀾壯闊的人生。
她完全沉浸在了這神奇的音律世界裡,忘記了時間,忘記了自己。
她這一次真的找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