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東西,能講給一個四歲的孩子聽嗎?
看著兒子那充滿期盼的眼神,夜辰第一次,感到了詞窮。
“我……不會。”他艱難地,吐出了三個字。
“怎麼會呢?爹爹這麼厲害,肯定會講故事的!”夜念舟不信。
“我……”
“噗嗤。”
一聲極輕的笑聲,從旁邊傳來。
夜辰猛地轉頭,隻見林穗穗正捂著嘴,肩膀一聳一聳的,顯然是在憋笑。
那雙清麗的眸子裡,此刻盛滿了笑意,像是有星光在閃爍,看得夜辰,心頭一跳。
不知為何,他的臉頰,竟有些微微發燙。
“你笑什麼?”他有些惱羞成怒地低聲道。
“我沒笑。”林穗穗立刻收斂了笑意,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隻是覺得,宗主大人無所不能,區區一個睡前故事,肯定難不倒您。”
她這明顯是在看好戲。
夜辰瞪了她一眼,又轉頭看向還在巴巴地等著他開口的兒子,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他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腦海裡,極力地搜索著什麼。
終於,他緩緩開口了。
“從前……有一座很高很高的雪山。”
他的聲音,依舊是那種平鋪直敘的調子,沒有什麼感情起伏,但卻很沉穩,很好聽。
“山上,住著一個很小的男孩。”
“他每天的生活,就是練劍,吃飯,睡覺。很孤單。”
林穗穗的笑意,漸漸凝固了。
她能聽出來,夜辰說的,恐怕就是他自己的童年。
“男孩的母親,身體不好,不能經常來看他。但是,她每天,都會讓侍女,給他送一碗熱湯。”
“有時候是雞湯,有時候是魚湯。男孩其實不喜歡喝湯,但他每天都會喝完。因為,那是母親送來的。”
“有一天,下了一場很大的雪,封住了山路。侍女沒有來,男孩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他的湯。”
“他以為,母親是生病了,或者是把他忘了。他很難過,一個人坐在雪地裡,從白天坐到黑夜。”
“直到深夜,他快要凍僵的時候,一個模糊的身影,深一腳,淺一腳地,從風雪裡走了過來。”
“是他的母親。”
“她提著一個食盒,食盒裡的湯,早就冷了。她的臉,凍得發紫,嘴唇也毫無血色,可她看到男孩,卻笑了。”
“她對男孩說,‘對不起,娘來晚了’。”
夜辰的故事,講到這裡,就停了。
沒有跌宕起伏的情節,沒有驚心動魄的冒險。隻是一個平淡到近乎乏味的故事。
可林穗穗聽著,心裡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給輕輕地撞了一下,酸酸的,澀澀的。
她仿佛能看到,那個小小的,孤單的身影,在漫天風雪中,倔強地等待著。
也能看到,那個虛弱的母親,為了給兒子送一碗湯,不顧一切地,跋涉在風雪裡。
她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燭光下,他的側臉依舊冷峻,但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裡,卻似乎,有水光在輕輕晃動。
而夜念舟,這個小小的聽眾,早已聽得入了迷。
他沒有說話,隻是伸出小手,緊緊地,抓住了夜辰的一根手指。
又伸出另一隻手,抓住了林穗穗的手。
不知過了多久,夜念舟均勻的呼吸聲,在安靜的房間裡響起。
他睡著了。
小小的身體,躺在爹娘的中間,左手牽著娘親,右手牽著爹爹,睡得香甜而安穩。
林穗穗和夜辰都沒有動。
夜,前所未有的漫長。
又似乎,前所未有的短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