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如林,人海如潮。
這支號稱“討魔聯軍”的隊伍,與其說是去決一死戰,倒更像是一場聲勢浩大的武裝遊行。
少林武僧的金剛禪杖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武當道長的拂塵隨風飄逸,丐幫弟子的蓮花落唱得比青樓小曲兒還熱鬨。
而在這片喧囂的中央,一輛極儘奢華的寬大馬車,卻安靜得如同與世隔絕。
車廂內,熏香嫋嫋,軟毯厚實。
林穗穗靠在軟枕上,闔著眼,指尖無意識地在琴弦上劃過,卻不成曲調。
車輪碾過官道的聲音,緩慢而有節奏,像一柄鈍刀,一下,又一下,磨著她的神經。
“夫人,您是沒瞧見,華山派那個嶽掌門,臉都綠成什麼樣了!”
顧小九一邊麻利地削著蘋果,一邊壓低聲音,學著外麵人的語氣。
“他那幾個徒弟在營裡罵,說咱們天玄宗拿他們當猴耍,再這麼磨蹭下去,青雲山上的草都該長三尺高了!”
她將一片薄如蟬翼的蘋果遞到林穗穗嘴邊,又道:“還有,今天晚上,丐幫的兄弟們已經就位了。保證在野豬坡,讓咱們的糧草車陷得結結實實,不拖到明天中午,誰來都彆想把車輪子從泥裡拔出來!”
林穗穗沒有睜眼,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這些,都在她的計劃之中。
她要的就是這種“假”,假到讓所有人都以為她優柔寡斷,假到讓青雲山下的墨天絕,徹底將這支聯軍視為一群插標賣首的烏合之眾。
隻有她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在自己這個“誘餌”身上,夜辰和夜玄天那把刺向魔宗心臟的利劍,才能悄無聲息地,一擊致命。
道理她都懂。
可每當夜深人靜,那股看不見的壓力,還是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掀開車簾一角,視線穿過重重護衛,落在了那個沉默跟隨在馬車旁的黑衣護衛身上。
夜玄墨。
他低著頭,尋常的衣袍掩蓋不住那具軀體裡潛藏的瘋魔力量。
拉車的駿馬每次靠近他三尺之內,都會不安地刨著蹄子,打著響鼻。
這是她的王牌,也是一枚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
林穗穗放下車簾,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娘親,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到外公家呀?”
一個軟糯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夜念舟不知何時放下了手中的九連環,仰著小臉,清澈的大眼睛裡滿是期盼。
“快了。”林穗穗將兒子攬進懷裡,下巴抵著他柔軟的發頂,“等咱們把壞人都打跑了,就到了。”
“那……那爹爹和爺爺呢?”小家夥又問,“他們去做的更重要的事,是去幫我們打壞人嗎?”
“是啊。”林穗穗的聲音有些發緊,“他們是去……抄壞人的老家。”
她抱著兒子溫熱的小身體,心中默默計算著時間。
按腳程,夜辰他們的樓船,還有三天就能抵達西域沿岸了。
她這邊拖得越久,他們成功的希望就越大。
就在這時——
“嘚嘚嘚——”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驟然劃破了聯軍懶洋洋的行軍節奏!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循聲望去。
隻見一名天玄宗的斥候弟子,駕馭著快馬,正以一種不要命的速度狂奔而來。
林穗穗的心,猛地揪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