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星係,同盟最高議會大廳。
巨大的星圖懸浮在圓桌中央,代表著同盟疆域的藍色光暈穩定而明亮。然而,在這片藍色光暈之外,是無儘的、未被完全探索的幽暗星空,其中點綴著數十個微弱的光點。這些光點,代表著已知的、科技水平和規模遠遜於同盟的弱小機械文明。
淩霜站在星圖前,她的聲音清晰冷靜,如同敲擊在金屬上的冰屑:“……根據墨寒將軍帶回的泰坦能量核心初步解析數據,以及林夜元帥‘因果屏蔽’理論的推演需求,我們麵臨一個無法回避的瓶頸:資源,尤其是稀有維度結晶和超導神經金屬的缺口,正在以指數級擴大。”
她輕輕一點,星圖上那些微弱的光點被高亮標注出來。
“‘鐵砧’氏族,擅長精密鍛造,其母星地核蘊含豐富的零素結晶。”
“數據蜂巢,一個以集體意識存在的矽基文明,擁有我們尚未完全理解的量子通訊網絡,可能對靈網升級有啟發。”
“流浪者艦隊,一支失去了母星的機械文明,科技樹偏向生存和隱匿,其引擎技術或許能提升我方艦隊的機動性……”
她每報出一個名字,就在座的一些議員眼中就閃過一絲了然或算計。在“收割者”的陰影籠罩下,這些曾經不被主要勢力放在眼裡的弱小文明,其價值被重新評估。
“諸位,”淩霜的目光掃過全場,最終落在坐在主位的林夜的全息投影,以及剛剛結束融合實驗、臉上還帶著一絲疲憊與興奮的墨寒身上,“單靠我們自身的力量和資源,想要在預計時間內完成‘防火牆’計劃和全軍裝備升級,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我們必須整合更多的力量。”
一位年長的議員,代表著同盟內部較為保守的勢力,撫著胡須沉吟道:“淩霜將軍,我理解資源的需求。但是,強行吞並或征服這些文明,是否會分散我們的精力?甚至可能引發不必要的抵抗,在我們背後埋下隱患?‘收割者’的威脅迫在眉睫,我們是否應該專注於內部整合?”
“並非強行征服。”林夜的投影開口,他的聲音帶著數字特有的沉穩,“我們需要的是整合,是共贏。‘收割者’是所有文明的敵人,而非僅僅是我們同盟的。我們可以提供保護,提供他們夢寐以求的泰坦次級科技,甚至分享部分基礎靈網接入權限,作為交換,我們需要他們的人力、他們的特產資源、他們的獨特技術。”
墨寒咧嘴一笑,大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要我說,簡單!給根胡蘿卜,再亮出大棒!願意跟著咱們一起乾的,有肉吃!不識抬舉的……”他捏了捏拳頭,骨節發出劈啪的輕響,“那就讓他們自己去麵對那些黑漆漆的‘橡皮擦’好了!看是他們頭鐵,還是‘收割者’的抹除射線硬!”
淩霜補充道,語氣依舊理性:“墨寒將軍的說法雖然直接,但點明了關鍵。我們需要展示足夠的力量和誠意,讓它們明白,加入我們主導的防禦體係,是生存概率最高的選擇。同時,我們也必須確保整合過程的穩定性,避免內部動蕩。”
最高議會經過短暫的討論,很快達成共識。一份名為“星火同盟擴展計劃”的方案被迅速製定並開始執行。
數日後,同盟邊境,代號“鏽蝕星域”的邊緣地帶。
一支由三艘新型“銳士”機甲作為護衛、一艘經過改裝、搭載了強大通訊和展示模塊的“說服者”級外交艦組成的小型艦隊,結束了短途躍遷,出現在一片布滿破碎小行星帶的星域外圍。
這支艦隊的指揮官,是同盟外遣軍團的埃爾維斯少將,一位以耐心和靈活著稱的軍官。他的目標,是居住在這片小行星帶深處、一個名為“齒輪聖殿”的小型機械文明。
“齒輪聖殿”的成員個體弱小,但它們世代生活在複雜的小行星帶中,發展出了極其出色的環境適應能力和資源精煉技術,尤其擅長從星際塵埃和隕石中提取稀有金屬。
“發出友好通訊請求,使用通用機械語碼,附上我們的基礎協議和……部分泰坦材料學的公開數據作為‘見麵禮’。”埃爾維斯下令。
信號發出後,等待了許久,眼前的隕石帶毫無動靜,隻有偵測器顯示有無數微小的、帶著敵意和警惕的信號源在暗中窺探。
“將軍,它們似乎不信任我們。”副官報告。
埃爾維斯並不意外。在危機四伏的宇宙中,弱小文明的生存法則首先是隱藏和懷疑。
“啟動全息投影,展示‘盤古’機甲的部分測試影像,注意,隻展示防禦和工程能力,隱藏武器數據。”埃爾維斯冷靜地說。這是計劃的一部分——展示肌肉,但非威懾,而是展示“保護能力”。
巨大的全息投影在艦隊前方展開,雖然隻是片段,但泰坦巨人“盤古”那頂天立地的身影,以及它輕易推開巨型隕石、徒手塑造合金的場景,依然帶來了無與倫比的視覺衝擊力。
隕石帶中的窺探信號出現了一陣明顯的騷動。
緊接著,埃爾維斯播放了經過處理的、關於“收割者”黑色艦船使用“信息抹除”武器的模糊影像(隱去了同盟艦船被攻擊的細節),並附上了經過翻譯的、關於這種威脅的簡要說明。
“……一種來自深空的、旨在抹除一切文明痕跡的威脅正在逼近。孤軍奮戰,唯有毀滅。團結一致,尚存一線生機。同盟願意提供庇護和技術共享,共同構建防線。”
寂靜再次降臨。埃爾維斯能感覺到,那種純粹的敵意和警惕,開始混雜入恐懼、猶豫以及……一絲微弱的希望。
幾天後,經過數輪謹慎的、通過中間小行星傳遞信息的接觸,“齒輪聖殿”的最高議事會,一個由十二個最古老、最巨大的齒輪長老組成的意識集合體,終於同意進行有限度的麵對麵會談。
在一個相對開闊的隕石平台上,埃爾維斯見到了這些奇特的機械生命——它們的外形如同放大了無數倍的、精密運轉的齒輪組合,表麵刻滿了歲月的痕跡。
“……強大的同盟使者,”為首的齒輪長老發出沉悶的、如同金屬摩擦般的合成音,“你們展示的力量令我們敬畏,你們揭示的威脅令我們戰栗。但我們如何相信,加入你們不是另一種形式的……吞噬?”
埃爾維斯早有準備,他示意隨行的技術官展示了一份詳細的協議草案:“聖殿的長老們,同盟並非掠奪者。我們需要的,是你們精湛的資源采集和精煉技術。作為回報,我們將為你們提供足以武裝整個聖殿的次級泰坦裝甲技術,並在‘收割者’威脅來臨之際,為你們提供庇護所。請看協議第三條,關於文明自治權的保證……”
談判持續了數個小時。最終,在確鑿的威脅和實實在在的利益麵前,“齒輪聖殿”選擇了加入。它們並非被武力征服,而是在絕望的星海中,抓住了一根看似堅實的稻草。
類似的情景,在同盟邊境的多個星域同時上演。有的文明如同“齒輪聖殿”般謹慎加入,有的弱小文明在見識到“銳士”機甲的性能後幾乎毫不猶豫地歸附,也有個彆自視甚高或極度封閉的文明選擇了拒絕。
對於後者,同盟艦隊並未強行進攻,隻是記錄下坐標,然後悄然離開。生存的選擇權,交給了他們自己,也交給了即將到來的命運。
一股股細流開始彙入同盟這片即將麵臨風暴的海洋。資源、技術、人口……同盟的體量在短時間內如同吹氣球般膨脹起來。龐大的工業機器開足了馬力,無數新建的工廠在附屬文明的星球上拔地而起,新的艦隊開始成型。
希望似乎在凝聚。
但站在權力頂峰的林夜、淩霜和墨寒都清楚,這種擴張帶來的不僅是力量,還有前所未有的管理壓力、文化融合問題以及潛在的忠誠度風險。整合內部,遠比征服外部更加複雜和耗時。
而“收割者”,會給她們這個時間嗎?
星海的帷幕之下,新加入的星光微弱地閃爍著,與同盟原本的藍色光輝交織在一起,共同照亮一片愈發龐大、卻也愈發顯眼的疆域,如同黑暗森林中,一堆越燒越旺的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