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屬空氣緩緩流動,帶著鐵鏽和塵埃的味道。遠處,似乎隱約傳來更加沉悶、更加遙遠的機械運轉聲,仿佛這座沉睡(或者說死亡)了不知多久的遺跡,因為某個“異種鑰匙”的闖入和“乾擾”,正在更深層、更核心的地方,緩緩蘇醒某些早已被遺忘的協議。
***
黑暗。
粘稠、厚重、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和聲音的黑暗。
玄霄扛著陸塵,將身法催動到極致,在狹窄而複雜的金屬走廊中疾馳。兩側是冰冷的、布滿暗銀色紋路的金屬牆壁,頭頂是同樣材質的弧形穹頂,腳下是堅固的金屬網格地板。沒有燈,沒有任何光源,隻有他劍身上勉強維持的、僅能照亮身前數尺範圍的黯淡清光。
他的傷勢在加重。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內腑的劇痛,靈力運轉滯澀不堪。肩上的陸塵輕得像個孩子,但那份重量卻仿佛壓在他的神魂上。他能感覺到陸塵的生命力正在緩慢而堅定地流逝,眉心那個焦黑的傷口散發著不祥的、與這片遺跡隱隱共鳴的微弱波動。
更糟糕的是,身後。
那沉重、整齊、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如同死神的鼓點,敲打在他的耳膜和心頭上。不止一個。至少三個,可能四個。它們鎖定了自己,或者說,鎖定了陸塵。在這迷宮般的走廊裡,它們的追擊精準得可怕,似乎完全不受黑暗和複雜地形的影響。
必須找到出路,或者……一個能暫時阻擋它們的地方。
玄霄的神識如同觸角般向前延伸,但在這片靈氣惰性化、金屬結構似乎還能吸收和乾擾神識探查的環境裡,他的感知範圍被壓縮到了極低的地步。隻能勉強“感覺”到前方數十丈內的大致結構。
走廊並非筆直,而是不斷出現岔路、轉彎,甚至偶爾有向上或向下的短階梯。有些岔路儘頭是緊閉的、布滿符文的金屬大門,有些則是死胡同。玄霄不敢輕易嘗試開啟那些門——天知道後麵是什麼,會不會觸發更可怕的防禦機製。他隻能憑借直覺和對危機的一絲模糊預感,選擇那些感覺上“氣息”相對平緩、沒有明顯威脅波動的路徑。
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的靈力支撐不了多久,陸塵也撐不了多久。
就在他衝過一個拐角,前方出現一條略微寬敞、兩側牆壁上似乎鑲嵌著某種黯淡水晶(已破碎)的短廊時——
嗡!
肩上的陸塵身體突然劇烈抽搐了一下,發出一聲壓抑的、痛苦的悶哼。
玄霄腳步一頓,低頭看去。
隻見陸塵眉心那焦黑的貫穿傷處,一絲極其微弱的、淡藍色的光絲,如同活物般扭動了一下,隨即隱沒。但與此同時,陸塵緊閉的眼皮下,眼球在快速轉動,嘴唇無聲地開合,仿佛在夢囈,又仿佛在……計算?
緊接著,玄霄意識深處,那自從進入遺跡後就一直沉寂、隻維持著最基本信標聯係的天道光屏(他作為執法長老的部分權限),突然接收到一段極其模糊、斷斷續續、仿佛受到嚴重乾擾的信息流。信息流並非來自天道網絡,而是……來自陸塵?或者說,來自陸塵身上某個正在被動激活的東西?
信息破碎不堪,但幾個關鍵詞卻強行擠入了玄霄的感知:
“……鑰匙孔映射……補完……0.07%……”
“……環境協議……底層指令……殘留……”
“……B7區……能源中繼站……廢棄……左轉……三百米……維護豎井……可能……”
“……警告……同頻追蹤……信息素……清除……”
玄霄瞳孔驟縮。
鑰匙孔映射?補完?0.07%?比剛才陸塵傳遞時提到的0.03%提高了!是剛才的乾擾行為導致的?還是他瀕死狀態下無意識的演化?
環境協議底層指令殘留?B7區能源中繼站?維護豎井?
同頻追蹤?信息素?
最後一個詞讓玄霄背脊發涼。他瞬間明白了為什麼守墓者能如此精準地追擊——陸塵身上,或者說他眉心那個傷口,那個被“門”注視並標記、又被相位鎖殘骸基座“采樣”和“記錄”的烙印,正在持續散發著某種微弱的、與此地遺跡防禦協議同頻的“信息素”!就像黑夜裡的燈塔!
必須隔絕,或者乾擾這種信息素!
但怎麼做?他對這種信息層麵的東西一無所知!
就在這時,陸塵的夢囈變得稍微清晰了一點,雖然依舊微弱混亂:“……逆熵……橋……斷裂……接口……殘留……反向……屏蔽……需要……載體……共鳴……”
逆熵橋?接口殘留?反向屏蔽?載體共鳴?
玄霄的目光猛地落在了自己手中的青鋼長劍上,又迅速掃過陸塵眉心。一個極其大膽、甚至瘋狂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過。
斬業劍不在此處,無法利用。但陸塵眉心的烙印,本身就是一個強大的、與“門”和此地遺跡都產生過連接的“信息接口”!而自己的劍意,自己的靈力,能否作為一種“載體”,進行某種程度的“反向”操作?不是傳遞信息,而是……製造乾擾,覆蓋或者扭曲那種“信息素”?
他不知道這有沒有理論依據,甚至不知道會不會引發更可怕的後果。比如,直接刺激那個烙印,引來“門”的再次注視?
但身後的腳步聲已近在咫尺,拐角處甚至能看到猩紅目芒的光芒開始映照在牆壁上。
沒有時間猶豫了。
玄霄一咬牙,將陸塵放下,讓他靠坐在牆壁邊。自己則半跪在地,左手並指如劍,指尖凝聚起最後一絲精純的劍意與靈力,卻不是攻擊形態,而是極力將其轉化為一種極其內斂、平穩、近乎“空白”的純淨能量流。
他的右手,則輕輕按在了陸塵眉心的焦黑傷口上。
觸手一片滾燙,仿佛有岩漿在皮膚下流動,還有一種冰冷的、漠然的“注視感”殘留。玄霄強忍著神魂深處傳來的輕微刺痛和不適,將左手凝聚的那縷純淨能量流,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通過右手掌心,注入陸塵的眉心烙印。
不是修複,不是攻擊,而是……“包裹”,試圖用自己最本源的、不帶任何特定信息的劍意靈力,暫時覆蓋住那個烙印對外散發的特定“信息素”。
過程極其艱難。陸塵的身體再次劇烈顫抖起來,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他眉心的烙印在抗拒,淡藍色的光絲再次浮現,試圖侵蝕玄霄注入的能量。兩者接觸的地方,發出細微的、仿佛電流交擊的“滋滋”聲。
玄霄額頭青筋暴起,汗如雨下。他必須精確控製能量的強度和性質,稍有不慎,就可能不是覆蓋,而是刺激引爆那個烙印,或者直接傷及陸塵本就瀕臨崩潰的靈魂。
一息,兩息,三息……
身後的拐角處,第一個守墓者沉重的身影已經出現,猩紅目芒瞬間鎖定了靠坐在牆邊的陸塵和半跪在地的玄霄!
它舉起手中的鏽蝕戰斧,暗紅能量紋路亮起。
玄霄的心沉到了穀底。來不及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陸塵眉心,那焦黑傷口中央,最後一絲掙紮的淡藍色光絲,終於被玄霄那縷純淨的、近乎“空白”的劍意靈力徹底包裹、覆蓋、隔絕。並非消失,而是仿佛被一層無形的薄膜暫時封住了對外散發的特定頻率。
也就在這一瞬間。
舉起戰斧的守墓者,動作猛地一頓。它頭盔下的猩紅目芒出現了明顯的疑惑閃爍,掃描般在陸塵身上來回移動。之前那種清晰明確的“鎖定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模糊的、斷斷續續的“信號丟失”狀態。它似乎還能“感覺”到目標的大致方位,但那種指引它精準追擊的“信息素”信號,變得極其微弱且不穩定。
它身後的另外兩個守墓者也跟了上來,猩紅目芒同樣出現了類似的疑惑閃爍。三個龐大的金屬殺戮機器,一時間僵在了拐角處,仿佛失去了明確的指令。
就是現在!
玄霄猛地收回手,顧不上查看陸塵的狀態,一把將他再次扛起,目光如電般掃過短廊儘頭——按照剛才那段破碎信息提示的方位,“左轉……三百米……維護豎井”!
他毫不猶豫,身形化作殘影,朝著短廊左側一條更狹窄、似乎堆放著一些廢棄金屬箱櫃的岔路衝去!
身後的守墓者們似乎從短暫的“困惑”中恢複過來,基於最基本的清除協議和最後捕捉到的方位信息,再次啟動追擊。但步伐明顯不如之前那麼精準和迅疾,帶著一絲遲疑。
轟!轟!轟!
腳步聲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