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希是餘蘭英和邢立驍的女兒。
她的全名叫邢硯希,這名字是邢立驍取的,他希望不論何時,女兒的人生都充滿希望。
但前世很長一段時間裡,餘蘭英都覺得她乃至女兒的人生,都晦暗無光,看不到一絲希望。
農村其實是個很看人下菜碟的地方,你家有男人,日子好過,大家就捧著你,沒了男人,日子不好過了,誰都想來踩你一腳。
尤其餘蘭英隻有個女兒。
前世她奔波到最後,也沒能保住煤礦的股份,而為了辦邢立驍的葬禮,家裡存款也差不多花光了。
至於邢立驍留下的那輛大車,正常賣掉其實能有點錢,但不止東平村,周圍幾個村會開車也有意買下那輛車的,見她孤兒寡母,也有意壓價。
他們拿準了餘蘭英不會開車,接手不了邢立驍留下的客戶,貸款又是一月一還,車也不比彆的,去縣裡市裡擺攤就能賣出去。
賣給陌生人,風險更高。
餘蘭英彆無選擇,到最後,賣車的錢將將夠還貸款。
到這時,餘蘭英已經口袋空空,為了活下去,她賣掉了陪嫁的縫紉機和自行車,到國營煤礦外麵租了間房做早餐。
但好景不長,李平坤又來了。
更糟糕的是,他對她起了色心。
雖然李平坤是個偽君子,顧忌著餘蘭英的身份,沒有耍手段逼她就範,還拿邢立驍當借口,屢次照顧她生意。
但李平坤察覺出不對後,就找人掀了餘蘭英的攤子,還放話說隻要她敢繼續跟李平坤勾搭在一起,這生意她就彆想做下去。
這件事後,被李平坤潑臟水的邢立驍名聲好了,但餘蘭英的名聲卻臭了。
是,她沒有跟李平坤勾搭,彆說勾搭,她連話都不跟人說,李平坤來買早飯,她從來都是直接把人趕出去。
但那又怎麼樣?
他們根本不在乎真相,隻在乎消息夠不夠炸裂。
又因為李平坤已經成為新煤礦的股東,漸漸發達起來,少數相信餘蘭英沒跟人勾搭的,也旁敲側擊地勸她,要不跟了他算了。
就連餘蘭英的娘家人,也這麼勸她。
多年以後,餘蘭英去電影院看過一部叫《落葉歸根》的電影,放映廳裡其他人觸動很大,很多人紅了眼眶。
餘蘭英也感動於主角對工友的情誼,但對落葉歸根這四個字並無觸動。
她恨透了她的家鄉,也恨透了家鄉的這些人。
所以後來日子好過了,她從來沒有想過要衣錦還鄉。如果她死了,她寧願骨灰被撒入江河大海。
可到最後,她卻是在回到家鄉時重生。
餘蘭英想起那一年,麵對李平坤的糾纏,身邊街坊鄰居親戚朋友,一邊謾罵她不正經,一邊勸她給人當小三,她最終選擇了帶著女兒離開家鄉。
她當然不甘心,但她沒有辦法。
就像她明知道邢立驍的死有問題,李平坤很可能是那個凶手,但她沒有任何辦法一樣。
不管是命案,還是那從天而降兩百萬債務,她都想過往上告。
可她要怎麼告?
李平坤的親叔叔是鎮裡乾部,在縣裡都有關係,他自己也打通了村裡的關係,她不肯算了,連宅基地都保不住。
農村的田地甚至是宅基地,都是傳男不傳女的,邢立驍母親就是獨女,他能繼承宅基地,是因為他母親去世早,他相當於是從外公手裡繼承到的宅基地。
同時他還是個男人,對男人,村裡總會放寬一些條件。
但邢立驍出事後,邢家已經沒有男性了,村裡要翻舊賬,餘蘭英都沒有辦法。
何況,她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也要考慮女兒。
李平坤放任她和女兒活著,一是不想把事做得太明顯,二也是覺得她們孤兒寡母,沒有威脅。
她非要往上告,隻會讓自己和女兒一起死於非命。
她隻能忍。
可忍讓無法換來同情,隻會讓人得寸進尺,步步緊逼。
最恨的時候,餘蘭英也想過跟對方同歸於儘,可看到年幼的女兒,她還是忍了。
但她知道,這樣的忍讓沒有儘頭,所以在流言影響到女兒後,餘蘭英終於下定決心,帶著女兒離開。
她也想臥薪嘗膽,也想要報複,可她更想活下去。
她隻能在心裡祈禱惡人有惡報,哪怕她心裡很清楚,禍害總是遺千年,越是壞人,往往活得越滋潤。
離開前,餘蘭英已經真相大白這件事不抱任何期待。
而離開樂陽鎮後,她們母女一直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
直到她帶著女兒輾轉去了滬市,擺攤掙到了錢,又買房開店,她們的日子才安穩下來。
但那些年的顛沛流離,給希希的性格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她過早地成熟起來,同時敏感又自卑。
不過現在,希希還隻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