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兩手捏著排骨兩頭,一口一口地啃著,吃得嘴巴周圍都染上了醬色仍渾然不覺。
啃完排骨,她抬頭看到媽媽正眼也不眨地望著自己,臉上綻開笑容,嘴巴甜甜地說:“好吃!”
餘蘭英的心都軟了下來,又給女兒挾了塊排骨說:“那再吃一塊。”
“嗯嗯!”
小姑娘用力點頭,拿起排骨繼續啃。
……
吃完飯,餘蘭英將自行車推出去,停好後進廚房拿出飯盒,再把女兒抱到自行車後座固定的藤椅上坐好。
鎖上門,餘蘭英騎著自行車出了門。
她家在村尾,但地方不錯,後門就是馬路。
馬路並不寬,是單行道,但大車也能通行,又因為周圍幾個村裡大車司機多,晚上他們會把車開回來,所以黃泥土路上被壓出了一道道車轍。
這些車轍有的深有的淺,讓整條馬路看起來凹凸不平,餘蘭英騎車時小心再小心,也難免顛簸。
不過她給女兒專屬的藤椅上縫了墊子,偶爾顛簸也不難受,每次開進車轍,希希還會張開雙手喊:“飛咯!”
聽著身後女兒無憂無慮的聲音,餘蘭英臉上不自覺露出笑容,她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兒了。
想到這,餘蘭英臉上笑容漸漸淡去,前世她是沒有辦法,但這輩子,她一定要讓女兒有個無憂無慮的童年。
打定主意,餘蘭英身上仿佛又有了力氣,她用力踩動腳踏,載著母女倆的自行車就像一隻飛燕,很快掠過層層疊疊的屋宇。
隨著馬路兩邊房屋漸漸減少,變成錯落有致的梯田,腳下路麵也漸漸從土黃變成灰黑,他們進入了礦區範圍。
但上坡後,餘蘭英騎著自行車去往了礦區的另一頭。
她重生回來的這一年,正是一九九四年。
一個月前,她和丈夫去村裡交了錢,然後扛著鋤頭上了山。所以這個時間,邢立驍不在礦區,而在山上挖礦。
他們都是普通人,資金嚴重不足,弄不到太高端的設備,想挖礦,隻能靠手裡的那把鋤頭。
這也是村裡大多數人,覺得他們這些交錢的人是冤大頭的主要原因。
雖然國營煤礦的曠工挖煤,也主要是用鐵鍬、鐵鎬、鐵錘,但那是已經出煤的情況下。且不說山上到底還有沒有礦脈,就說礦脈一般在深處,靠一個人,一把鋤頭,得挖到何年何月才能出煤?
也因為這些唱衰,七月初和餘蘭英夫妻一起上山挖煤的人,到現在放棄得差不多了,仍在堅持的,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
但其他幾個還在堅持的人,都已經徘徊在放棄的邊緣,還在堅持,隻是因為不想承認那一千塊打了水漂。
不過前世,餘蘭英夫妻挖到煤後,他們又堅持了許久。
不止他們,原先放棄的,不相信山上有礦沒交錢的,一顆心都熱了起來,前者扛著鋤頭又上了山,後者則想儘辦法逼村裡乾部鬆口,同意他們也交錢圈地。
直到邢立驍身死,餘蘭英因為一筆莫須有的債務,不得不放棄新煤礦一半股份,大家的腦袋才漸漸冷靜下來。
雖然他們嘴上說相信邢立驍在外麵有人,但實際上,心底深處,他們都很清楚他到底是怎麼死的。
見挖到礦非但不能發財,還會死於非命,自覺關係不夠強硬的,都陸續歇了心思。
而今天,正是前世他們挖到煤的那天,也是後來一切陰謀的開端。
騎車到了一座山的山腳,餘蘭英從車上下來,推著自行車兩座山之間的羊腸小道進去。
走過大半,餘蘭英停好自行車,先將女兒抱下來,讓她拿著飯盒,自己則從前麵框裡拿出鎖,將自行車推到旁邊和水杉枝乾鎖在一起。
水杉旁邊還有一條小路,因為是上山的路,看著沒有那麼平坦,但路麵沒什麼碎石,並不難走。
餘蘭英便牽著女兒,順著這條路往上。
走上十來分鐘,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片土坡。
土坡不大,三麵懸崖環繞,順著懸崖邊緣往上,可以到達山頂寺廟。不過通往寺廟的路有很多,其他路也更好走,這裡沒什麼人來。
這次圈地挖礦,也沒什麼人想到這裡,除了邢立驍。
餘蘭英牽著女兒走到懸崖下放,那裡有一個人為挖開的山洞。
山洞並不寬,就算是餘蘭英進去也要彎著腰。
但這是沒辦法的事,他們隻有兩個勞力,很難挖出太寬的山洞,能進去就不錯了。
到了山洞旁邊,餘蘭英放下飯盒和水壺,衝著山洞裡麵喊道:“立驍!立驍!”
希希知道“立驍”是爸爸的名字,也湊夠來喊:“爸爸!爸爸!吃飯啦!”
很快,山洞裡傳出邢立驍的聲音:“馬上!”
因為回聲,邢立驍的聲音有點失真,但依然可以聽出那聲音不如平時冷靜,藏著難以克製的激動。
餘蘭英知道,這是因為他挖到了煤。
果然,當邢立驍爬出來時,身上不僅有泥土碎渣,臉上還有煤炭染上的灰黑,而他提著的桶裡,更是裝著幾塊碎煤。
一向穩重的人,此時笑得見牙不見眼,說話時聲音激動又顫抖:“蘭英!我們挖到煤了!”
我們要發財了!
邢立驍最後一句話還沒說出口,餘蘭英便深吸了一口氣說:“立驍,我們賣掉煤礦股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