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立驍臉上笑容凝住,他倒不是不樂意賣股份,隻是他們之前沒有商量過這件事,今天剛挖到煤,餘蘭英就提出這件事,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遲疑問道:“怎麼突然想賣股份?”
餘蘭英看一眼看到邢立驍烏漆嘛黑的臉,而咯咯笑的女兒,搖了搖頭說:“你先吃飯,晚上回去再說。”
她不是防著女兒,而是希希年紀太小,分不清哪些話能往外說,哪些話不能往外說。她擔心當著女兒的麵說這些,後麵她跟小朋友們玩耍時,一個不注意泄露了消息。
從見到餘蘭英第一麵起,邢立驍就知道她是個有主意的人。
這也是他喜歡她的原因,他媽是個很沒有主意的人,這輩子除了在挑男人上大膽了一回,其他時間都在聽彆人的。
結果她挑的男人靠不住,回城後再沒音信,他媽因此六神無主,鬱鬱寡歡,最終留下老父幼子,溘然長逝。
邢立驍第一次見到餘蘭英,是在她家的店裡。
當時改開已經好幾年,但在大多數人心裡,做生意依然是不入流的事。
餘蘭英父母顯然也這麼想,所以雖然讓她在家門口支了攤子賣早點,但一直唱衰這門生意。
餘蘭英一邊招呼顧客,一邊還要應付他們的嘮叨,終於煩了,扭過身問:“不賣早餐我乾什麼?跟著你們種地,掙那幾個辛苦錢,然後等蘭燕蘭梅小學畢業,把她們也從小學拽回來一起種地?還是說,你們種地也要供她們讀下去?”
蹲在門口抽旱煙的餘父聞言,咂巴了幾下嘴巴,終於憋出一句:“丫頭念什麼書?”
“是!丫頭不用念書,丫頭活該跟你們一樣,一輩子困在土地裡!”餘蘭英火了,用力把菜刀砸進砧板,抬高聲音說,“你們要是有本事,就掀了我這攤子,以後我們一拍兩散,我死了不求你們,你們遇到困難也彆找我,要是狠不下心就少在那嘰嘰歪歪,聽得我鬨心!”
餘父一聽,猛地從門口站了起來,看那模樣,真想動手掀了她的攤子。
不僅想掀攤子,還想對餘蘭英動手。
但他巴掌還沒甩下來,就被餘母給攔住了:“老餘、老餘你彆衝動,你想想錢,這些家當可都是花錢買的!”
聽到錢字,餘父動作稍稍頓住,最後隻踹了旁邊的板凳一腳,放了句狠話:“我倒要看看你生意能做出什麼名堂!”
說完,轉身進屋。
餘父走後,餘母還想再勸,但餘蘭英沒管她,轉身看到攤位前站著的邢立驍,便扯出笑容問:“大哥吃點什麼?我們有包子饅頭和花卷供應,炒粉炒麵也有,現炒的,一碗隻要五毛錢!”
看到她臉上的笑容,邢立驍也忍不住笑了下,說道:“來碗炒粉吧,有沒有喝的?”
餘蘭英忙揭開旁邊兩口鋁鍋說:“有白粥和綠豆湯,您看要哪個?”
“來碗豆漿。”
餘蘭英麻溜收了錢,招呼邢立驍到旁邊坐下,又讓餘母幫忙盛豆漿,自己則忙活炒粉,同時寒暄問:“大哥您吃辣不?”
她的粉炒得不錯,舍得放油,入口又香又辣,讓人胃口大開。份量也多,邢立驍正是能吃的年紀,一碗粉一碗豆漿也吃飽了。
再加上好奇在父母都反對的情況下,她這早點攤到底能不能開下去,之後一段時間,隻要是往餘家的方向去,他都要下車買一份早飯。
一來二去,兩人就熟了。
結婚以後,餘蘭英沒有再做早餐生意,不是她不想,而是實在沒這個精力。
新婚期剛過,餘蘭英就懷上了,雖然希希在她肚子裡時不鬨騰,但做早餐很累,她自然沒這個精力。
等希希出生,因為邢立驍母親早逝,她爸媽又是個靠不住的,她隻能自己帶孩子,更沒時間做生意。
農村也不像城裡,很多國營廠都有托兒所,一兩歲就能把孩子送去。
今年以前,東平村連個幼兒園都沒有,孩子沒人照顧,邢立驍又能掙錢,餘蘭英隻好留在家裡繼續照顧孩子。
原本她打算,下半年把女兒送進幼兒園,就把攤子支起來,誰想還沒到時間,邢立驍就出事了,她也不得不背井離鄉。
雖然結婚後沒有再做生意,但邢立驍接觸新客戶時,餘蘭英時常會幫著參謀,所以他很清楚,妻子不是一個無的放矢的人。
因此,邢立驍沒有追著餘蘭英問為什麼,嗯了聲後便打開飯盒。
在廚藝方麵,餘蘭英一直都很有鑽研精神。
倒不是她特彆喜歡做飯,而是她的第一桶金,是通過廚藝獲得的。
因為父母重男輕女,家庭又貧困,餘蘭英小學剛畢業,就被拉回了家幫忙。剛輟學時她年紀小,主要是在家做家務,長到十五六歲,除了家務,她還得在農忙時跟著爹媽下地。
餘蘭英並不甘心這樣的生活,恰好當時她家對麵開了家小賣部,在她的留意下,她發現每次經過的大車司機,總會停下來買幾樣東西。
而他們買的東西基本能分為兩個大類,一是香煙,開車的司機,十個有九個都是老煙槍,買煙是為了滿足煙癮;
二是各種食物,以能快速充饑解渴的餅乾礦泉水為主,這是因為他們跑起來不定什麼時候能回來,八十年代飯館也少,怕路上餓得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