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本身,就是唯一的邏輯。”
這句話,毫無征兆地劈進了夏夢的精神世界。
她所有建立在理性、技術、因果、規律之上的表演大廈,在這一瞬間,被撼動了最底層的根基。
她的表情不再是冰冷,而是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與茫然。
江辭看到了她眼神裡的迷茫。
他知道,時機到了。
他追問了一句,聲音不大,卻剖向了她最核心的信念。
“就像你,為了追求絕對精準的表演,可以放棄所有多餘的情緒一樣。”
“你告訴我,這‘邏輯’嗎?”
夏夢的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地反駁:“那不一樣!表演是藝術,是事業……”
然而,話未說完,她自己卻猛地頓住了。
因為她發現,在江辭剛剛構建的那個語境之下,馬路那份虛無縹緲的“愛情”,和她那份看得見摸得著的“表演事業”,似乎……正在詭異地重疊。
是非理性的。
不計代價的。
就在兩人之間氣場對峙,幾近凝固之時,排練廳的門被推開了。
劉國棟走了進來,他恰好聽到了對話的尾巴,那雙總是帶著審視的眼睛裡,瞬間爆發出驚人的亮光。
他非但沒有打斷,反而興奮地對全班同學一揮手。
“都過來!圍過來聽聽!”
“今天我們不上表演課,上哲學課!”
在劉國棟的“慫恿”下,江辭和夏夢的私人探討,瞬間變成了一場關於角色理解的公開辯論。
所有同學都圍了過來,氣氛緊張又興奮。
夏夢從短暫的失神中強行恢複,她必須固守自己的陣地,那不僅僅是捍衛一個觀點,更是在捍衛她整個表演體係的根基。
“事業可以通過努力獲得正向反饋,但馬路的愛是單向的、無望的,這種自我毀滅式的付出不符合人趨利避害的本能。”她一字一句,邏輯清晰。
江辭依然不與她辯論那些複雜的理論。
他隻是用最簡單的方式,繼續引導。
“你最熱愛的事物是什麼?”
夏夢幾乎沒有思考,脫口而出:“表演。”
“為了完美的演出,你願意付出什麼?”江辭的語速不快,卻帶著一種步步緊逼的壓迫感,“每天八小時的形體訓練?背下上萬句台詞?為了一個呼吸的節奏,反複練習一百遍?”
夏夢皺眉:“那是基本功,身為演員是應該做的。”
“好。”
江辭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如刀。
他身體微微前傾,拉近了與夏夢的距離,聲音也壓低了幾分,但那雙眼睛,卻清澈如鏡。
這種極致的矛盾感,讓夏夢無從遁逃。
“那如果,”江辭盯著她的眼睛,“有一個機會,能讓你達到表演藝術的巔峰,成為舞台上永恒的神話。但代價是……讓你眾叛親離,身無分文,被全世界誤解,甚至……失去生命。”
“你,願不願意?”
這個問題,精準地刺中了夏夢的靈魂。
她想起了自己為了表演而日漸封閉的情感,想起了與父母之間那客氣又疏離的對話,想起了那些在黑暗中獨自一人,與鏡中自己死磕的無數個夜晚。
她第一次,無法立刻給出那個“理性”的答案。
她的嘴唇翕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江辭看著她搖搖欲墜的神情,聲音放緩,卻字字誅心。
“你看,你為了你的‘明明’——那個叫做‘完美表演’的虛無幻影,也正在不顧一切地燃燒自己。”
“你告訴那個在黑夜裡,一遍遍練習到力竭的自己……”
“這,對嗎?”
夏夢的身體,劇烈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