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辭飾演的項羽,接過了那兩卷竹簡。
他的指尖,刻意避開了與張良的任何觸碰。
那代表著關中九十萬戶黎民與整片沃土的降表,
在他眼中,仿佛隻是兩把礙事的廢卷。
隨手一擲。
竹簡滾落在案幾的角落,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這個動作,比任何言語的羞辱都來得更加刺骨。
大帳之內,死一樣的寂靜。
所有楚軍將領的目光,都帶著毫不掩飾的戲謔,
審視著這個不久前還自稱“關中王”的男人,此刻是如何的卑微如塵。
江辭終於舍得將視線,從張良的臉上,挪回到了劉邦身上。
他抬了抬手。
“為沛公,滿上。”
侍從立刻上前,為劉邦麵前那空著的酒爵,斟滿酒液。
江辭舉起自己麵前那尊被他擦拭得鋥亮的青銅酒爵。
“沛公一路遠來,辛苦。”
他的語調平淡,聽不出半分情緒。
“孤在山東,就聽說沛公軍紀嚴明,入關中秋毫不犯,還封存了府庫,一心隻等孤來。”
秦峰不愧是影帝,再次進入角色狀態。
雙手顫抖地捧起酒爵,臉上硬生生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臣不敢,臣隻是為大王暫守關中。”
江辭完全沒有理會他的辯解,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如此忠心,孤心甚慰。”
他微微停頓,那雙漆黑的眸子注視著劉邦。
“隻是不知,為何又要派兵把守函穀關,不讓孤入關呢?”
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冷汗從額角滾落。
他捧著酒爵的手劇烈地晃動,澄黃的酒液潑灑而出,浸濕了衣袖。
“大王明鑒!這全是小人的讒言!是有人想離間我與大王的情誼啊!”
他“噗通”一聲,整個人從席位上滑落,狼狽地跪倒在地。
“臣,願將所有獻於大王,隻求大王明察!”
江辭看著跪伏於地的劉邦,臉上依舊毫無波瀾。
他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指尖摩挲著那冰冷的青銅空杯。
“起來吧。”
他吐出三個字。
“宴席,開始。”
一聲令下,帳內的死寂瞬間被點燃。
編鐘與絲竹之聲大作,舞女魚貫而入。
楚軍的將領們爆發出粗野的哄笑,開始大口撕扯著烤羊,大碗地痛飲烈酒。
劉邦與張良麵前的案幾上菜肴豐盛,兩人卻身形僵直,不敢動彈分毫。
江辭沒有再看秦峰一眼。
他仿佛真的隻是在舉辦一場普通的宴席,與身邊的鐘離眜、龍且等將領推杯換盞,談笑風生。
這種極致的無視,比任何直接的威逼都更令人窒息。
就在這時,江辭的餘光,瞥見了坐在對麵的範增。
扮演亞父範增的老戲骨黃生秋,此刻正襟危坐。
他緩緩舉起了右手。
拇指與食指之間,捏著一塊環形玉佩。
玉玦。
他將玉玦舉至與眉同高,對著主位上的江辭,無聲地展示。
決。下決斷。
江辭看到了。
但他就像什麼也沒看到一樣,轉過頭,對身旁的龍且舉杯。
“龍且,你作戰勇猛,飲了此杯!”
龍且立刻起身,豪邁地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對麵的黃生秋,緩緩放下了手。
他那張經過化妝滿是縱橫的臉上,閃過難以抑製的焦灼。
歌舞繼續。
酒過三巡。
範增,第二次舉起了他手中的玉玦。
這一次,他的動作更急,舉得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