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謀一抓起對講機。
“彆動!”
他的聲音在對講機裡炸開,嘶啞,卻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狂熱。
“清影,維持住!”
蘇清影背對禦神樹的身影,紋絲不動。
狂風已停,但她感覺自己正被一股更冰冷的風暴席卷。
張謀一的指令還在繼續。
他轉向了另一個方位,聲音壓得更低。
“江辭。”
“手。”
“給你的手一個特寫,動一下。”
這聲指令,讓在場所有人的心臟都懸停。
動一下?
怎麼動?
那是一個被三支箭釘死,妖丹破碎,隻剩最後一口氣的瀕死之人!
任何一個多餘的動作,都會摧毀之前所有鋪墊好的真實感!
江辭緊閉的眼睫一顫。
瘋子。
他幾乎立刻讀懂了另一個瘋子的指令。
張謀一這是要BE上加BE,不把觀眾的眼淚榨乾不罷休!
江辭的腦中,幾乎能預見到這一幕播出後,係統後台心碎值瘋狂滾動的畫麵。
送上門的KPI,沒有不收的道理。
他要的是一個瀕死之人,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前,對這個世界最後的眷戀。
江辭調動著最後一點氣力。
那隻沾滿乾涸血汙的右手,五指抽搐了一下。
而後開始緩慢地,一寸寸地,向上抬起。
他的指尖,在空中徒勞地摸索著。
終於。
勾住了。
那飛揚的黑色祭司袍,在風停之後,恰好有一角垂落在他手邊。
江辭的手指,就那麼輕輕地,幾乎沒有任何力道地,勾住了那片冰涼的布料。
很輕。
輕到一陣微風就能吹開。
那觸感,輕如蝶翼,
卻燙穿了她身為亡魂的千年冰冷,沿著那片布料,一路灼燒上她的脊椎。
蘇清影整個身體都僵住了。
她為“靈汐”這個角色構建的淡漠與決絕,在這一刻,被這凡俗到近乎無賴的輕輕一勾,擊得粉碎。
她感覺到了。
衣角傳來了一絲微弱的、近乎幻覺的拉扯感。
他醒了?
不。
他沒醒。
這是他無意識的動作。
是他即便在昏迷中,靈魂深處,依舊在乞求她不要走的本能。
一股酸澀的洪流淹沒了她的鼻腔與喉嚨。
她咬住下唇,用尖銳的疼痛壓下回頭的念頭。
她怕一回頭,為“靈汐”這個角色構建的所有冷酷與決絕,都會瞬間崩塌。
她怕一回頭,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監視器的畫麵裡。
巨大的禦神樹下。
被釘在樹上的紅衣半妖,與手持長弓的黑衣巫女。
生與死。
前世與今生。
通過那麼一小片被輕輕勾住的衣角,達成了最後一次連接。
一個在用生命挽留。
一個在用沉默告彆。
這幅無聲的畫麵,將那份跨越時空的悲劇,渲染到了極致。
監視器後,副導演的眼眶已經徹底紅了。
他身邊的幾個女性工作人員,更是早已抬手捂住了嘴,壓抑著即將奪眶而出的哭聲。
張謀一看著屏幕上這神來的一筆,看著這由他親手締造的,悲劇美學的巔峰。
他胸腔起伏,終於看到了最完美的獵物。
他抓起對講機,用儘全身力氣,吼出了那個字。
“——哢!”
這一聲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