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控室內,張謀一冰冷的聲音通過耳機同時傳給A、B兩棚。
指令下達的瞬間,兩個獨立的世界開始同步轉動。
B棚。
古槐樹下,蘇清影背靠著粗糙的樹乾,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骨頭,隻剩下一具空洞的皮囊。
她沒有哭,甚至沒有任何劇烈的動作。
她的手緊緊抓著那枚碎裂的玉佩,道具的鋒利邊緣硌著她的皮膚,
帶來一陣細微的刺痛。
她需要這種痛感,來確認自己還真實地存在於這個沒有他的時空。
蘇清影的腦海裡,不再是刻意去回想劇本。
那個畫麵是自己長出來的。
是那個紅衣少年被她親手射出的箭釘在禦神樹上的瞬間。
他胸口綻開的血花。
他失去所有光彩的臉。
那份痛苦和思念不再需要醞釀!
與此同時,百米之外的A棚。
江辭蜷縮在猙獰的禦神樹下。
他徹底沉浸在妖化後的混沌狀態。
猩紅色的美瞳隔絕了最後一絲屬於人的溫度,隻剩下野獸般的麻木。
身體因為體內妖力的衝撞而無意識地抽搐,
脖頸與手背上蜿蜒的黑色妖紋,
擁有生命的毒蛇,在他皮膚下緩緩遊走。
他的表演很簡單。
放棄思考,放棄控製,將身體完全交給那份被設定好的“痛苦”。
他成了一個容器,盛滿了角色的絕望。
江辭的意識卻無比清醒。
他不需要真的去感受痛苦,他隻需要成為一個頂級的“痛苦展示櫃”。
他的大腦此刻就是一台高性能服務器,
正在精準地計算著——蘇清影那邊醞釀的情緒濃度、燈光切入的時機、自己身體抽搐的頻率……
所有變量,都將指向一個最終結果:如何讓這場表演的“心碎”性價比達到最高,榨乾觀眾的每一滴眼淚。
蘇清影的表演,透過總控室的公共頻道傳來的微弱現場音,化作了他腦中的節拍器。
他在等。
等她的情緒抵達頂點的那一刻。
B棚中,蘇清影的身體開始控製不住地顫抖。
她抓著玉佩的手因為過度用力,皮膚被硌得發紅。
就在她整個人即將被那滅頂的悲傷徹底吞噬的瞬間,
她手中的碎玉道具,在燈光師精妙的配合下,迸發出一道微弱卻無比溫暖的光。
那光芒很輕,卻捅開了她所有情緒的閘門。
光芒亮起的瞬間,蘇清影下意識地張開了嘴。
她用儘全身的力氣,想要喊出那個刻在靈魂裡的名字。
“夜宸!”
沒有聲音。
一個音節都沒能從她的喉嚨裡擠出來。
這聲呐喊被時空牢牢封死在了她的胸腔裡,
她的整個麵部肌肉都在因為這聲無聲的呼喚而劇烈顫抖,脖頸上青筋暴起。
淚水,終於在這一刻決堤。
不是滑落,是洶湧而出。
那份想要喊破時空屏障,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的絕望,
通過她那精湛的表演,扭曲的五官,和那雙被淚水徹底淹沒的眼睛,具象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