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緒動手重新拿起瓢,遞給她一個。
瓢中酒水微晃,不清晰地映出兩人各自半張臉。
蕭緒微微俯身將手臂伸向她,雲笙抬手去繞時又一次感覺到他的高大。
他並非武將那般彪悍魁梧,乍一看是修長清瘦的體型,可近處目光一眼能見他寬大婚服也掩不住的身形線條。
肩臂撐起的富有力量感的起伏,腰身收束在翠綠腰帶中顯得勁窄,總覺比一般的文臣要更為精壯。
雲笙生得不算瘦弱,甚至有些圓潤,她曾為自己身姿不似楊柳般纖細而感到苦惱,但此時站在蕭緒身前,與他寬闊的肩膀相比,竟顯得她十足嬌小,身量也隻是剛好夠到他肩頭的高度而已。
隔得近了,她又聞到了蕭緒身上的氣味,淺淡清冽,很好聞,還帶著隻有極為靠近的距離才能聞到的隱秘感。
殊不知她自己的氣味正在鋪天蓋地地向男人席卷而去。
雲笙以不太輕鬆的姿勢繞著蕭緒的手臂,沒注意到他垂下眼睫看了她一眼。
呼吸間,男人的胸膛幅度不同地起伏了一下,僅此一瞬,又恢複平常。
他們身姿靠近,呼吸交錯,在紅燭搖曳的光影中一同喝下了合巹酒。
酒水並不濃烈,入喉順暢劃入腹中,餘下滿嘴的酒香。
雲笙還在回想接下來的流程是什麼,蕭緒已自然而然伸手來拿走了她手中的空瓢。
指尖不小心相觸,令雲笙一低頭就又看見了那隻指如白玉的手。
那隻手很快移出雲笙的視線中。
蕭緒道:“笙笙,待會我還要去宴席上,你在屋裡稍作休息,若想出門透氣,可以讓人先帶你熟悉一下我們院中,晚膳有何偏好就吩咐下去。”
雲笙低著頭,隻情緒不明地嗯了一聲。
蕭緒默了片刻,再道:“其餘的就等我回屋再說。”
這次雲笙張了嘴:“好。”
她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你少喝些酒。”
這時屋外有規律地輕敲了幾聲房門,喜娘低聲在外提醒蕭緒該去前麵了。
蕭緒沒理,目光還落在雲笙臉上,深深地看著她,意味不明。
雲笙被他看得眼神就要飄忽,但還是極力平穩,直視著蕭緒的眼睛,小聲提醒他:“外麵在催你了,你快去呀。”
蕭緒知道雲笙在屋裡還有些流程要走,不折騰完她是沒法徹底歇下來的,亦不再耽擱,頷首道:“有事可以派人來前麵喚我。”
隨著蕭緒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關上的房門後,雲笙呼出一口比剛才拜過堂還要長沉的氣,渾身都放鬆了下來。
很快屋外又傳來喜娘的聲音:“世子妃,大家都準備好了。”
雲笙聞聲轉身走向坐榻,端坐身姿挺直背脊,應道:“進來吧。”
一眾青衣侍女跟隨喜娘魚貫而入,在雲笙麵前整齊排至兩行,躬身齊喚:“拜見世子妃。”
雲笙雖是嬌養的貴女,但還隻是養在閨中的年輕女子,不常見這般陣仗。
她仍是保持得體的端莊,抬手揮袖免了眾人的禮。
這時,喜娘令所有下人抬起頭來,一是為雲笙看清往後伺候在她身邊的下人可有不合心意的模樣,若有就立即換掉,二是為令下人識得府上的新主子。
隻此片刻,雲笙的目光淡然掃過一眾人。
她沒什麼情緒變化,底下的侍女卻是不少顯露驚豔之色。
早有聽聞雲家姑娘生得貌美,此時親眼瞧見,依舊令人目光觸及就不由屏息驚歎。
豔紅的喜服襯得她肌膚愈發雪白,如凝脂般柔潤,眉若春山眼似秋波,整個人仿佛一件被畫在卷上的精美瓷器,美得不可方物。
不允多看,難免惋惜。
昭王府的下人拜見後依次退了出去。
雲笙直到此刻才有機會認真打量這間婚房。
屋內寬敞,紅燭雙喜在各處點綴喜慶的氛圍,床榻上鋪著鴛鴦錦被,帳幔換成了透紅的薄紗,但還是可以尋見這間屋子原本嚴謹而清冷的底色。
東麵窗下置著一張紫檀木書案,連排的博古架上擺放書冊和藏品,隔斷的屏風造型素雅,再往後是陳設精簡的湢室。
床榻的一邊是嶄新的黃花梨木梳妝台,雲笙走近了剛才極其想看的銅鏡,但隻是簡單掃過一眼,沒見自己臉蛋糊花,目光就落到了台麵上整齊陳列的妝匣和首飾上。
梳妝台是她出嫁前特意命人打造的,前幾日就已送至昭王府,但那時應是送往了三公子的寢屋中,沒想到今日匆匆幾個時辰就令它換了地方,毫不違和地擺放在了這裡。
另一邊是靠牆而立的衣櫃,纖手輕輕打開櫃門,櫃中左側整齊地懸掛著數件男子的常服,大多是深沉的玄黑二色,衣料上乘款式簡潔,而右側則是今日隨她的嫁妝提前送來的衣裙,明豔的色澤與左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櫃子裡的衣物仿佛已經自然地接納了與另一人的親密相依。
雲笙眸光一怔,匆忙關上了櫃門。
靜坐片刻,昭王妃院裡的文心嬤嬤來敲門。
雲笙抬眸看見她抱著幾本冊子進屋時,霎時就明白了她的來意。
出嫁前在家中母親已是教過她幾次,可是眼下換了人。
這樁婚事決定得匆忙,那時她根本沒功夫去想成親後的夫妻之事,此時才想起,叫她怎不心慌。
文心嬤嬤將雲笙引至桌前,隨手遞給她一本冊子,還貼心地替她翻開一頁。
雲笙垂眸看著書冊上男女顛鸞倒鳳的畫麵羞得想閉眼,餘光還瞥見了畫麵旁批注的小字,將男女交纏的姿態描述得極儘詳細。
在此之前,她頂多也就在話本上看過描寫男女主人公唇瓣相貼的橋段而已。
文心嬤嬤瞧著她染紅的麵頰,溫聲道:“想來雲夫人應是先行教過世子妃圓房的規矩,隻是念及此番情況特殊,王妃還是吩咐奴婢向世子妃交代一二。”
雲笙默默地聽著。
文心嬤嬤道:“世子殿下將來是要承襲爵位,子嗣尤為重要,殿下身邊從未有過女子,對床笫之事也從無經驗,所以床笫間還需世子妃與殿下一同摸索探進。”
雲笙臉上唰的一下紅透了,心驚文心嬤嬤竟然說得如此直白。
而且她連與蕭緒麵對麵說話都還覺得不自在,如何去想生子之事。
文心嬤嬤渾然不覺尷尬,語氣平常地繼續道。
“男子初次大多莽撞,世子妃多學幾種開始前的方式,以及不同的方位、姿勢,方便受孕也能令女子少受苦,多體會快樂。”
雲笙腦子裡又嗡的一聲炸開,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但文心嬤嬤仍是不受影響,還動手翻動書冊開始一一為雲笙講解。
“男上女下也分高與低,抬高腰臀更為適宜,此時可用軟枕墊於腰下,緩解腰腹酸軟無法發力的困擾。”
“女上男下則分前與後,正對為前,背對為後,這時可手掌男子胸膛或撐男子大腿……”
雲笙聽不下去了,渾身灼燒般地發熱,僵著脖子小聲打斷:“嬤嬤,我娘教過這些了,我都知道的。”
她其實不知道,但耳邊聽著文心嬤嬤直白的描述,眼前還看著栩栩如生的圖畫,她腦海中就止不住地浮現出蕭緒那張清冷禁欲的臉。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文心嬤嬤知道小姑娘害羞,笑了笑道:“那奴婢就不再細講了,這些書冊都放在世子妃這裡,今晚洞房花燭夜,世子妃待會可自行翻閱,往後閒暇時,也可再多學習鞏固一二。”
雲笙心裡想著自己絕對不要再看一眼,但嘴上還是敷衍著道:“好我知道了。”
最後,文心嬤嬤道:“殿下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以往雖是克製,但如今成家,開了葷若是需求大,還望世子妃委婉提醒殿下,不可縱欲過度以免虧空了身子。”
雲笙心不在焉地話聽一半,頓時瞪圓了眼。
什麼,他還會縱欲過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