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笙繃了下唇角,從今日見到蕭緒起,頭一次對他產生了煩悶的惱意。
他一直溫和得體,雖然帶著一股疏離的客套,但沒有讓她在生了變故的婚事中遭受難堪。
可眼下他這副毫不表態的模樣令她心煩。
蕭淩的錯,雲笙不想連帶責怪彆的人,但她是實打實的受了委屈,蕭緒是蕭淩的長兄,如今還成了她的丈夫,他理應給她一個交代,怎可將話頭就此扔給她來說。
蕭緒察覺到她的神情變化,眉心微動了一下,再開口道:“婚事生變乃昭王府之過,情急之下沒能想出彆的更好的法子,如今你我既已成婚事,我剛才的意思是,你對此有什麼要求可以提出來。”
雲笙懵然:“什麼要求?”
“對我,對我們的婚事。”
雲笙沉默半晌,緩緩抬了眼:“你是說,我們是當真要做夫妻嗎?”
“我從未打算作假這樁婚事,你希望不必當真嗎。”
這話說得好像她若說不當真,他隨後就要順她的意著手開始作罷婚事了,在她這樣穿著輕薄寢衣,烏發披散的模樣被他看去了之後。
雲笙不自覺地抬手攏了下衣襟,咕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但蕭緒平穩的陳述壓在她的低聲上:“笙笙,我們已經拜過堂了。”
他在如此嚴肅的談話氛圍中突然這樣親昵地喚她一聲,讓雲笙臉上不由發熱。
她隻能拔高了些聲再重複一遍:“我都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了。”
“嗯,那你的要求呢。”
蕭緒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冷靜沉穩,但說著好像會千依百順的低姿態話語,卻不是低眉順眼的模樣。
他還穿著整著的婚服,發髻一絲不苟,身靠椅背,雙腿岔開,指節分明的手指輕點著木質把手,說完話偏頭看她一眼。
而雲笙則坐姿拘謹,衣襟剛攏過又鬆散了些許,白嫩的小手還在腿上緊絞著手指,她垂眸看見,驀地鬆了手,手指落到身旁兩側不自在地撓了撓綿軟的坐墊。
雲笙還是滿腔惱意,他這麼問讓她都不知要如何說才好。
也惱蕭緒明明態度不算強硬,她卻好像被壓了一頭。
她放鬆雙手,不滿地哼了一聲:“提什麼要求你都滿足嗎?”
“儘可能滿足。”蕭緒正色道。
雲笙抬起下巴故意道:“總之不能比之前和三公子談的差,你答應嗎?”
蕭緒一直平靜無瀾的神情生出一絲裂痕,他離開椅背直立起身來,眸光沉下:“我是說你我之間相處的要求。”
“你和他私下談過這些?”
氣氛陡然變得古怪,可又說不上是哪裡古怪。
雲笙怔怔道:“沒有呀。”
他們連話都沒說過呢,她以為他說下聘陪嫁之事。
蕭緒沉默了一會,麵色沒有緩和,但開口時語氣放緩:“情況特殊,你我少了許多應有的儀式,我會一一補上,首為聘禮,我想待回門那日與你爹娘商議,先退還之前的,我另備雙倍送往雲府,你意下如何?”
聽到雙倍雲笙稍有訝異,因為之前蕭淩的聘禮就已是豐厚,但出了這等事,加倍也是應該的。
她本想說退還再送有些麻煩,既是加倍直接送去不就好了,不過她很快想到,那是以蕭淩的名義下聘,無論從何角度,蕭緒會介意也無可厚非。
雲笙輕輕地點了頭:“好。”
“雖然婚事已成,但既是要周全禮數就還是按照規矩來,今日我已命人準備了新的三書,待明日寫好給你過目,回門時一並交由你爹娘。”
蕭緒頓了一下,又道:“所以三弟那份也記得歸還撤銷。”
他怎麼又提到了蕭淩。
雖然這些話都合情合理,但雲笙聽著總覺古怪。
畢竟應該沒有哪對新婚夫妻會在洞房花燭夜這樣疏離地對坐著談論這些生硬的話題吧,而且這些話題還不斷提到另一個人。
雲笙又應了一聲好。
屋內燭火搖曳,將蕭緒的身影投在牆上,沉靜而挺拔。
他繼而道:“最後一事,回門那日我會帶一對新雁去,我們依納征之禮,再行一次莫雁之儀。”
這話語裡莫名顯露幾分執拗的獨占意味,讓雲笙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這與加倍的聘禮和寫了姓名的婚書不同,已經放飛的大雁又無署名。
她想了想道:“古禮循一次便是了,不必再麻煩了吧。”
“不麻煩,禮重在其誠,在其正,前次之雁所祝非你我,當為你我之名再行一次。”
蕭緒談論此事時麵上神情無瀾,像是公事公辦,但又莫名執著。
分明是他起頭讓她提要求,怎反倒成了他一個接一個地提出。
但蕭緒所說又都是在理,所謂明媒正娶,若沒有這些禮數,這樁婚事就會一直如她晨間倉促應下那般,草率又荒唐。
雲笙想著又要再來一次的那些麻煩事,竟覺得安心了幾分。
她小聲地應道:“那好吧。”
得到她肯定的回應,蕭緒似乎滿意了,周身那股無形的壓迫感稍稍收斂,這才將話題拉回最初:“既無異議,便說說眼下。”
蕭緒問回了最初的問題。
雲笙道:“我又沒與男子相處過,我怎知我會有什麼要求,我現在想不出來。”
蕭緒聞言,麵上不明顯的沉色徹底散去。
他沉吟幾許,頷首溫聲道:“好,那往後想到再說。”
說完蕭緒從坐榻上起了身。
“你去哪?”
蕭緒一回頭,正好看見雲笙飛快地往回縮手,如同剛才屏風後拿走寢衣的動作一般。
但此時並無寢衣需要她拿走。
蕭緒垂眸看了眼自己空蕩蕩的袖口,他起身太快讓她抓了個空。
再抬眼,泛紅的芙蓉麵嬌豔欲滴,輕扇的長睫晃動了光影。
蕭緒唇角有弧度,他回答她:“去沐浴,很快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