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笙訝異地看著銅鏡,心跳還在胡亂撞擊著胸腔。
她眨了眨眼,左右端詳麵龐,怔然問:“長鈺,你專程學過為女子描眉嗎?”
蕭緒道:“沒有,我怎會平白學這技藝。”
“那你怎描得這般好。”雲笙忍不住又湊近看了看。
她被伺候慣了,少有親自動手,方才她還想著讓蕭緒做了樣子,她自己上手描繪,定是不及翠竹畫得好,最後還是得偷摸喚翠竹進屋替她重新描一遍才行。
然而此刻鏡中雙眉形如遠山含黛,濃淡得宜,輪廓清晰利落,與出自翠竹之手的妝容相比,竟也毫不遜色,甚至更添一分舒朗大氣。
她簡直難以置信,這竟是蕭緒初次執筆所為。
蕭緒慢條斯理地放回眉筆,手指再次略過那個香囊。
啪嗒一聲響,雲笙聞聲低頭,看見蕭緒這才關上了抽屜。
她心尖微動,耳畔又回響起他剛才的話,沒由來的猜想,他該不會是故意敞著抽屜的吧。
一想到她慌亂地從香囊上移開目光的情形,雲笙驀地抬頭,又對上了他沉靜的黑眸。
蕭緒似乎並不意外與她對視,他彎了下唇:“與丹青同理,不過勾勒輪廓罷了,心靜,手便穩。”
他目光在她眉眼間停留,看得雲笙耳根微熱,方才的疑慮也隨之被攪亂。
好吧,他是冷靜自持,心靜手穩,都不知她剛才緊張得都心都快跳出來了。
蕭緒今日腰間沒有新婚妻子贈予的香囊可以佩戴,所以他讓雲笙替他挑選了一枚玉佩。
雲笙目光掠過琳琅滿目的佩飾,最終選擇了一枚羊脂白玉佩。
蕭緒身著墨色暗紋常服,玉帶束腰,一身清貴沉穩,玉佩質地溫潤,僅以雲紋勾邊,素淨無雕飾,恰與他氣度相匹配,此刻懸於他墨色腰封間,黑白分明,清冷中又添一段溫雅光華。
“好看嗎?”
雲笙盯著玉佩點頭喃喃:“好看的。”
蕭緒不但生得俊朗,也品味清雅,他的衣著飾品不尚繁複,但無一不精,不需刻意打扮,就於低調中透著不容錯辨的矜貴,怎會不好看。
然而話落後好半晌不得回應,雲笙疑惑抬眸,竟見蕭緒正含笑望著她。
怎又這樣看她呀,還一直盯著看。
雲笙止不住臉熱,不禁從他剛才那話中品出幾分彆樣意味。
也不知他是故意逗弄還是怎的。
雲笙不甘示弱,目光不移,望著他的眼睛軟聲又道了一句:“我說的不止是玉佩。”
蕭緒眸色微凝,麵上難得露出幾分怔然的無措,意料之外地看見她微紅著臉頰同他說這樣的話。
雲笙見他彆過眼去,不由翹起唇角,眼眸亮起幾分得意之色。
蕭緒沒再看回來,但伸來手掌,精準無誤地牽住了她:“走吧,該去敬茶了。”
門外候著的下人們瞧見兩位主子牽著手從屋內走出來,都垂首抿著唇偷笑,還有忍不住好奇抬眸的,目光迅速一掃,又匆匆垂下。
雲笙當然注意到了,有些不自在地掙了掙手。
蕭緒問:“怎麼了,笙笙?”
雲笙一噎,看他一副平靜自然的模樣,不禁顯得她掙動的動作矯情。
她放鬆了手指綿軟地待在他掌心裡,還是有些不習慣,但她極力忽視這種感覺,仰著頭小聲和他說話轉移注意力:“沒怎麼,待會有什麼需要我格外注意的嗎。”
蕭緒沒有立刻回答,不著痕跡地繃緊下頜,壓下了一些毫無緣由的情緒波動才淡聲道:“母親對你甚是喜愛,你是知道的,不用緊張,就如之前一樣即可。”
雲笙聞言沒有多想,了然地點了點頭安心下來。
昭王妃自是滿意這個兒媳,從最初設計蕭緒前去芙蕖宴上與人相看,到後來一聽雲笙瞧上蕭淩,毫不猶豫就轉移目標,很顯然隻要是能讓雲笙做她的兒媳,小姑娘滿意自己膝下哪個兒子都成。
如今雖是幾經波折,但她總歸是心願達成,今日早早地就坐在了仁德堂正廳等著見兒媳了。
昭王府乃大燕朝開國八大世襲罔替的王爵之一,祖上隨太祖馬上征戰,功勳卓著,門第非凡。
昭王蕭擎川不曾納妾,上院僅有王妃沈越綰一位正妻,人口簡單,清淨有序,這也是雲家當初對這樁婚事甚為滿意的緣由之一。
到了仁德堂,院門前候著一眾人,文心嬤嬤知會一婢女進去稟報,自己則領著其餘人喜氣洋洋地上前行禮。
此時廳堂內正有孩童嬉鬨,沈越綰也閒散坐於上座,一手支著下巴,另一手搭在身前。
“王爺,王妃,世子殿下和世子妃來了。”
聽聞稟報,沈越綰當即端坐了起來。
一旁模樣清秀的婦人也趕緊低喚:“嵐兒,快過來,新娘子和新郎官來了。”
被喚到名的小孩聞言,喜笑顏開地朝母親跑去,嘴裡還喊著要看新娘子了。
雲笙在門外就聽見了喊聲,不由向蕭緒看去。
蕭緒告訴她:“是二弟的獨子,名喚永嵐。”
雲笙知曉昭王府的二公子早早成了婚,卻不知竟連孩子都已會跑會鬨了。
須臾後,仁德堂的正門邁入兩道並肩的身影,廳堂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了過來。
雲笙感到緊繃,局促地想要抽手,手指就被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沒能掙開。
昨日成婚,這個男人也是這樣捏她。
耳邊忽聞他低聲問:“笙笙,很緊張嗎?”
雲笙飛快地掃了他一眼。
他那語氣如同他們在屋裡閒談時一樣,她哪能在這時回答他。
雲笙不理,又掙了一下,總算從他手裡抽回了手,然後恭恭敬敬地向廳堂內上座的二人行禮。
“兒媳給父親,母親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