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下半晌,謝清勻身邊的長嶽來告知,大爺晚上回去得晚,晚飯無需等他,且點了酒樓幾道招牌菜,送來了府中。
是以她和兩個孩子都吃過飯,誰想謝清勻也有錯誤估計的一天,回來的時間實在算不上晚,他還不曾用晚膳,秦挽知叫人趕快去廚房加菜。
瓊琚錯身給去廚房的小廝讓了位置,而後懷抱卷軸踏進內室。
“大奶奶、大爺,是蕙風院送來的大字。”
感受到謝清勻望來的目光,她一麵拿起一張展開看,一麵道:“徽姐兒今個兒寫的。”
謝清勻英眉暗挑,能夠靜下心寫這些張數,當真是不易。
他也抽出一張,字寫得端正,一板一眼的,偶爾帶出的筆鋒能看出極力在抑著揮舞的衝動。
謝清勻含笑:“有進步。”
秦挽知又換一張:“今日我告訴了她,要給她找武學師傅,那股高興勁還沒有發出來,改明兒得找你念叨。”
他唇角輕彎,笑了笑,“約摸下個月到京,她倒可以開心整個月了。”
秦挽知眉眼溫柔,眸中也染了淺淺的笑,隻稍抬眼時,望見了謝清勻新拿到手中的那張,她道:“你等等,後麵怎還有字?”
謝清勻翻麵展平,果見幾個字寫得奇大無比,占據大半個紙張——
“爹爹小氣鬼!”
下方緊跟著畫了個氣囊囊的鬼臉。
短短五個字,沒有不識之字,合在一起卻讓謝清勻看得不明所以,他困惑地看向秦挽知。
四目相對,秦挽知瞥見那幾個大字,亦毫無頭緒,她坦然搖了搖頭,總歸不是她的問題。
謝清勻垂眼又看了看手邊抽象的畫作,神色無奈:“一會兒我去看看。”
父女之間的小矛盾,秦挽知不跟著摻和,謝清勻用過飯,正好消食,散步去往蕙風院。
最近深夜風大,秦挽知闔上窗,留條透氣的窄縫,俯身剪短燒儘的燭芯,燭光曳曳,一室明光。
四周安靜,她坐在床榻,搓了搓被燙得微紅的指腹,已感知不到當時的痛覺。
瓊琚端著香盒,裡麵是安神香,她便看著瓊琚往香爐裡添香,心神隨著淺淡的香氣飄忽起來。
湯銘著實不夠聰明。
看不清她實在對謝清勻的新歡、未來的妾室沒有任何敵意。
噗嗤噗嗤,燭火炸出幾朵金花,蠟燭燃了小半截。
謝清勻沒有直接回澄觀院,而是去了慎思堂,專是他辦公的書房。
今日沒想處理公務,聽了女兒的控訴之後,他鬼使神差來了這裡。
那支謝靈徽沒有找到的紫毫就在這兒,博古架的架子上,紅漆盒子裡麵。
他沒有拿出來,也沒有點燈,隻是坐進桌後的扶椅裡獨自待了會兒。
月色朦朦,照進一扇扇窗戶,隻能給漆夜裡增點兒亮,人心窩那處卻是愛莫能助。
過窗見的,一人坐於椅,不知思量,一人軟鞋置在腳踏旁,在榻歇睡。
謝清勻回來時,月光自腳踏旁偏移了位置,主屋裡一盞燃燈給他留著。
秦挽知睡在裡側,睡姿極為規矩,貼裡靠著,總是為他空出最多的位置。
有時像是一條難以跨越的銀河。
謝清勻靜靜看幾息,眼神中意味難明,轉身吹了燈。
湯銘一日裡奔波,傍晚回到家中,直接踢倒一個官帽椅,嚇得侍婢們紛紛縮肩低頭。
湯母聞訊而來,一臉著急:“怎麼樣?能不能複職?”
“這茶連個熱氣都沒有,讓人怎麼喝!”湯銘摔了杯子,茶水霎時四濺,碎瓷遍地。
“滾出去!”
湯母驅散幾人,與身後桃紅道:“桃紅,你去沏壺新茶來。”
今早湯銘說要去找同僚,找一找人,湯母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是何進展,官職停得久了可是不容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