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西郊賽馬,逢國子監休假,謝維胥同謝鶴言坐馬車回府。
謝鶴言還在為射箭偏了一靶感到難過,與之截然相反的,謝維胥想著明天就心情好。
身為長輩,他拍拍謝鶴言肩膀安慰道:“錯失第一罷了,榜眼也不錯。快,笑一個給小叔看看,明個兒小叔就要去見姑娘了,你不為我高興?”
再三之下,謝鶴言硬擠出個笑,謝維胥才不管這是真笑還是假笑,自顧一個人樂嗬嗬的,甚而哼起了小曲。
到了澄觀院,謝維胥快步踏進了院中,“大嫂呢?大嫂,我回來了。”
謝維胥嘴裡喊著,腳步歡快地邁進去,一眼看到玄色圓領袍的巍然身影,頓時聲音不如先前快躍,緩平不少:“哥也回來了啊。”
謝清勻看他一眼:“今日去壽安堂吃飯。”
“哦,我等著嫂子一起走唄,小言在後麵呢。”
說著,謝鶴言走了進來,揖禮叫了句:“爹爹。”
謝清勻“嗯”一聲,道:“你們先去,將你妹妹叫過去。”
秦挽知在偏房,回到主屋,隻見謝清勻一人,她分明聽到了謝維胥的嗓門。得知二人去喊謝靈徽,直接去了壽安堂,秦挽知收拾一番,與謝清勻同去。
壽安堂。老夫人得了消息,讓人準備一桌子菜,兒子孫兒都到她這兒吃飯,難得且不嫌多的事。
謝維胥,謝鶴言,謝靈徽三人已在壽安堂請過安,陪著老夫人說說話,各自得了賞。老夫人不過問學業,卻得給小兒子謝維胥交代幾句明日相親的話,拉住人說了小半會兒。
謝清勻和秦挽知過來時,正趕上飯菜擺桌,謝清勻不講究那麼多,長臂一展,端了兩盤子放到麵前,秦挽知坐在他旁邊,幫忙擺了擺。
各自落座,王氏問:“那個湯安,還在你們偏房住著?”
幾個小輩都看向謝清勻秦挽知,謝清勻出言:“待膝傷好些,搬去淩雲院。”
“淩雲院?言哥兒學業緊張,會不會打攪到他?”
謝維胥從旁說道:“我那也能住。”
王氏皺了皺眉:“你要娶妻,不可。”
空院子自然也有,隻是離得遠,位置偏僻了一些,閒置久了裝整起來亦費時,當下並不是好選擇。
一直很少說話的謝鶴言開口:“淩雲院房間多,我正好也想有個伴。”
王氏許久才道:“之後還是要想一想,另擇個獨立的院子比較好。”
謝清勻秦挽知無有不可,應聲附和。
飯後,謝清勻叫走謝鶴言,父子倆一前一後去了書房。
湯沐畢,秦挽知罩著潮濕熱氣坐到妝台,一旁是燃著香炭的熏籠,恰能照著垂下的濕發。
瓊琚用準備好的帨巾絞濕發,“大奶奶,明日要帶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她報了一遍,“可有什麼遺漏或要補帶的?”
跑馬場在外圍,附近修建了個小行宮,當日趕不回,可以歇一日。
“可以了,李媽媽和劉媽媽你再去叮囑,務必照顧好安兒。”秦挽知多派了個人,雖然下午叫人到過跟前,但是先前想一日來回,現在得過一夜,而她身負婆母的重托,又不能不去,是以不夠放心。
“好,我待會兒就去。”她收了帨巾,轉而要去拿木梳,想到問:“安神香還要點上?”
“不了。”秦挽知微揚手:“瓊琚,你去歇吧,我自己來。”
珠簾的聲音漸漸消弭,一時屋內隻她一人。
秦挽知心不在焉地對著銅鏡梳發,沒有注意到身後男人的靠近,持握雕紋桃木梳的手忽而被輕握,秦挽知抬起臉,梳子已經到了謝清勻的手中。
眼睛從修長指節移到了清俊的麵容,她任由他扶肩輕抵,重新麵回銅鏡:“好了嗎?”
謝鶴言這孩子格外要強,對自己要求高。可世上之人哪能事事完美,秦挽知此前因此問過謝清勻,他抑或是謝家這邊兒是否給謝鶴言給予了過大的壓力。
他也不覺得這話沒頭沒尾,梳齒入烏發,自如道:“無事,見到新騎裝眼睛都亮了。”
發根起始,一寸一寸往發尾梳理,秦挽知扭頸,想要拿回桃木梳,肩膀感知到捏揉的力道,有指尖掠過頸側,稍觸即離,卻使秦挽知安靜了。
“剛才在想什麼?”
“在想明日西郊賽馬。”
“我已與韓寺商議,安排了下去,維胥的事他自己有度,你不必為他費心。”
秦挽知頷首,仍在出神一般。
謝清勻五指沒進黑發,順了下來,托著一把發尾在掌心,指節繞了繞,墨玉似的發絲在他手指纏繞,又輕輕鬆開。
“湯銘那我讓人盯著,你也可以放心。”
秦挽知不語,回首凝著他:“近些日多謝你。”